01. 吃播
晚8点，P站美食圈一个题为【简单吃点儿】的直播间里，简意正在直播。
他将煮好的面条盛进碗里，一旁的小电视开着，电影频道正在直播电影节的颁奖礼。
把碗放好，他关掉电视机，打开调料包往面里搅合，劲道爽滑的面条很快变成了极易激发食欲的酱红色。
“今天是火鸡面，听说很辣，”他边搅动面条边说，“其实我不太能吃辣，可没办法，谁叫你们昨天票选第一名的食物是这个。”
直播间在线观看只有300人左右，发言倒是很积极，基本上是他的铁粉。
【小简你太乖了，好想欺负你】
【宝宝快去准备牛奶，解辣！】
【你们这群明知道他不能吃辣却偏点火鸡面的坏蛋】
【前面的出来挨打，你昨天也选的火鸡面，装啥善良呢←_←】
【小简牌平顶锅已准备好，揍谁←_←】
【刚进来就看到你关电视，我也在看颁奖礼】
【今天人这么少，估计都去看首页的电影节直播了吧】
……
简意从床边的小冰箱里把水杯拿出来，这是他白天就放进去的饮用水，冰箱老化制冷效果不好，水要放半天才有点凉气儿。
他重新坐回到摄像头前，看眼弹幕，笑道：“人不算少吧，300是正常水平。”
用筷子把还冒着热气的火鸡面卷了卷，他说了句“开吃”，便低头把那一筷子面送进嘴里，本来颜色浅淡的唇立刻染成娇艳欲滴的红。
预想中的辣感并未袭来，舌尖甚至泛起了一点甜味。
他又嗦了一筷子，“不辣呀？我买到假货了？”
他还纳闷地把包装袋拿过来看了一眼，上面一串韩文他自然看不懂，但能明白两个辣椒图案中间的那个“2xspicy”。
双倍辣。
弹幕里简直为他操碎了心。
【宝宝你悠着点！后劲足！】
【233是当初的我没错了】
【牛奶准备了没？！待会儿你绝对要冒火】
【还是趁热打铁赶紧吃完吧不然一会儿辣劲上来只剩下表演喝牛奶了】
【长痛不如短痛，小简速度嗦面！】
……
简意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对镜头笑道：“你们太夸张了，我真觉得还好，有点甜甜的。”
他又吃了两口，笑容逐渐凝固，表情迅速僵硬。
没到一分钟，他的脸颊好似涂了腮红，双唇殷红像是吃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额头鼻尖往外渗细密的汗珠。
绵延悠长的甜辣感自味蕾兵分两路，一路披荆斩棘向胃里进发，一路所向披靡冲击大脑各根神经，简意觉得脑门都一跳跳的疼起来。
他嘶嘶哈哈地仰头猛灌冰水，几乎杯子见了底，那种天灵盖蹿火的感觉才被压下去。
“稍、稍等，我去接水。”
简意舌头都被辣的有点不利索，他去卫生间先漱了下口，再接了杯自来水回去。
直播间里大部分人都在关心他。
【孩子辣得眼睛都红了，心疼】
【突然有种负疚感ORZ】
【看来简宝宝确实不能吃辣】
【水不管用，去准备牛！奶！牛奶解辣！牛！奶！】
……
简意重新坐下，瞄了眼直播间，说：“家里没牛奶了，只能先拿水应付一下。”
他头发有点长，因为出汗大半都贴在脖子和额头上，扎得人很不舒服，他从抽屉里找出一根发绳，把头发随意拢在脑袋顶扎了个揪。
整个人显得更有生气了些。
弹幕陡然多起来。
【啊啊啊啊阿伟死了】
【这颜值真的赶超圈内一众小鲜肉了】
【哎好好的一个靓仔怎么就成了吃播】
【(⊙o⊙)…路人偷偷说一句主播和简明飞好像啊】
【同觉得像+1】
【以前我也觉得像，但细看还是不一样啦，气质都完全不同】
【我们小简这么乖巧可爱，怎么总有人把他认成那个暴力无脑男】
【呃那位退圈多久了？这几年好像都没听过他的消息】
【都是进过局子的人了，污点艺人还敢出来晃悠吗】
【不懂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自毁前程，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可惜】
【说两个人像的，仔细看小简的额头，那里有疤谢谢】
【疤看起来有年头了，那位大明星可是大脑袋瓜子锃亮连褶儿都没有】
【房管温馨提示不要在小简的直播间里KY，否则会发禁言套餐哦】
……简意埋头吃了两口面，趁喝水时看到弹幕里的讨论，他下意识地摸摸额头的疤，陈年的伤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他把水杯贴在脸颊上降温，舌头有点麻木地解释：“没、没关系，经常有人把我认成他。不过我不是，我叫简意，白天是、是个送外卖的。”
说完，他还把搭在椅子上的外卖背心拿到镜头前给大家展示了一下。
【记下了，期待明天点外卖会是你来给我送哈哈哈】
【前面的，你做梦】
【我去小简宝贝你太实在了，赶紧把衣服拿走】
【貌似我看到了S市？我居然和小简在一个城市23333】
【赶紧弹幕刷起来，请勿泄露孩子的个人信息，妈妈粉求大家了！】
【操碎一颗心666】
……
这碗火鸡面吃到最后，简意一直在飙泪，把刚进直播间的人吓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人间惨案。
吃完面后，他跟粉丝们挥手告别，匆匆说句“byebye”便关掉直播，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一阵狂吐。
胃像被车轮辗轧过一样疼，口水、鼻涕、眼泪不受控制得往外流，简意觉得自己实在有点不堪。
靠在潮湿的墙壁上缓了五分钟，他踉跄着站起来洗了把脸。
他抬头看向镜子里那张湿漉漉的脸庞，皮肤算不上白净，双颊瘦削，眼眶深陷，眼角眉梢间掩不住的疲惫憔悴，额角的疤更是扎眼。
扯掉发绳，乱糟糟的长发松散开来，遮住了疤痕，也遮住了镜前灯微弱的光线。
简意忽然捂着脸苦笑起来，他现在这幅快瘦脱相的颓废模样，和当年哪里有半分相像？
刚才直播间里为他这张脸而激动的人，大概自带滤镜太厚了。
至于“简明飞”这个名字，代表的无论是当年那个阳光开朗、顾盼神飞的圈内新星，还是后来新闻里那个恶意伤人自毁星途的烂泥人渣，都和现在的他毫无关系。
早在四年前，就没关系了。
他捂着腹部挪进不过十平米的房间，手哆哆嗦嗦地找出胃药，就着杯子里的自来水吃了一颗。
重新打开电视机，屏幕荧光打在简意被辣得红彤彤的脸上，却照不亮他那双无神的眼睛。
电影节颁奖礼已进行到了最后的关键阶段——最佳男主角评选。
镜头一个个扫过，屏幕上都是英俊潇洒、意气风发的脸。
“——第64届XX国际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得主是，”颁奖嘉宾故作停顿，吊足所有人的胃口后，响亮地叫出了新晋影帝的名字，“贺伯言！恭喜！”
镜头定格在一张英挺舒朗的脸上，剑眉星目，轮廓深邃，有种让人挪不开目光的帅气魅力。
简意也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接下来是上台领奖发表感言的环节，简意靠在床头，忍不住回想当年他在领奖台上的点点滴滴。
本以为那会是一辈子难以忘怀的激动时刻，可现在回味起来却都是血的腥涩感。
额头又隐隐泛痛起来，他知道这只是心理原因产生的幻觉，并非真的疼痛。
他闭目养神，再睁开眼时，颁奖礼已经结束，频道还在直播后台的采访，此刻镜头里被记者团团包围的是新晋影帝贺伯言。
简意看了眼时间，他下床去收拾刚才吃播的小餐桌。
电视机里快门声不断，有记者发问：“贺伯言你今年才23岁，就一举拿下金玉兰影帝奖杯，作为迄今为止最年轻的影帝，你会不会骄傲呢？下一步影视剧计划能不能透露一下？”
“我先插一句嘴哈，我挺为小师弟骄傲的。”一听这带着丝丝笑意的声音，正在收拾东西的简意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回眸看向电视机，程阳就顶着那张他最熟悉的笑脸站在贺伯言身边，今年的最佳男配角得主。
胃又翻江倒海地疼起来，简意手按在桌子上，指关节因用力变得惨白无比。
他近乎狼狈地扑在床上，慌乱地拿过遥控器，把电视机关了。
而全国亿万观众的电视电脑屏幕上，直播画面仍在继续。
贺伯言先是面无表情地扫了身边人一眼，才又把目光移到刚刚提问的那个记者身上。
他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你错了。”
记者不解：“呃，什么意思？”
周边的一众同行也是一头雾水，不懂影帝突然冒出来的这三个字是指什么。
“最年轻的影帝不是我，”贺伯言说，“是简明飞。”
轻飘飘的一个名字，却如重磅炸弹一般砸晕了所有人。
当年如昙花一现的人，这几年来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家权当这个人从未在圈子里出现过，这已基本成了心照不宣的规则。
偏偏贺伯言要提起，而且是当着全国观众的面。
“服了服了，谁让他们提最年轻影帝这茬儿的？现在好了，我看这下怎么收拾！”贺伯言的经纪人卢东气得直跺脚，新来的助理妹子一头雾水，并不懂这有什么好着急的。
不过很快她就懂了。
只见贺伯言拿过某家媒体的话筒，面对镜头说道：“四年前简明飞拿下影帝奖杯时只有21岁，获奖影片是蒋明哲导演的代表作《少年与狗》，他在那部片子里塑造的人物形象极具张力，一个眼神、一个微表情或者小动作都能体现他对陈寞这个角色深刻的领悟力和强大的掌控力。比如影片最后……”
五分钟的访谈时间，贺伯言有4分30秒在夸简明飞的演技，剩下半分钟在表达他对简明飞的欣赏与敬佩。
中间有记者企图把话题引到其他地方，但影帝总能轻松地继续花式夸人。
程阳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谁不知道当年简明飞就是因为把他揍进医院才进了看守所呢？贺伯言是摆明了不给他面子。
访谈结束后，明星们该拍照的拍照，该发微博的发微博，完事后相继上保姆车各回各家。
贺伯言独自去地下车库时，程阳叫他一声，他理都没理，脚步都没顿一下。
程阳更是气急，他对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吼了一句：“喂，我知道你在找他，找到了吗？”
终于，贺伯言停下脚步，转身用那种深邃沉静的目光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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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火鸡面，听说很辣，”他边搅动面条边说，“其实我不太能吃辣，可没办法，谁叫你们昨天票选第一名的食物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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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四年前，就没关系了。
他捂着腹部挪进不过十平米的房间，手哆哆嗦嗦地找出胃药，就着杯子里的自来水吃了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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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头又隐隐泛痛起来，他知道这只是心理原因产生的幻觉，并非真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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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意看了眼时间，他下床去收拾刚才吃播的小餐桌。
电视机里快门声不断，有记者发问：“贺伯言你今年才23岁，就一举拿下金玉兰影帝奖杯，作为迄今为止最年轻的影帝，你会不会骄傲呢？下一步影视剧计划能不能透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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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眸看向电视机，程阳就顶着那张他最熟悉的笑脸站在贺伯言身边，今年的最佳男配角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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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近乎狼狈地扑在床上，慌乱地拿过遥控器，把电视机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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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伯言先是面无表情地扫了身边人一眼，才又把目光移到刚刚提问的那个记者身上。
他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你错了。”
记者不解：“呃，什么意思？”
周边的一众同行也是一头雾水，不懂影帝突然冒出来的这三个字是指什么。
“最年轻的影帝不是我，”贺伯言说，“是简明飞。”
轻飘飘的一个名字，却如重磅炸弹一般砸晕了所有人。
当年如昙花一现的人，这几年来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家权当这个人从未在圈子里出现过，这已基本成了心照不宣的规则。
偏偏贺伯言要提起，而且是当着全国观众的面。
“服了服了，谁让他们提最年轻影帝这茬儿的？现在好了，我看这下怎么收拾！”贺伯言的经纪人卢东气得直跺脚，新来的助理妹子一头雾水，并不懂这有什么好着急的。
不过很快她就懂了。
只见贺伯言拿过某家媒体的话筒，面对镜头说道：“四年前简明飞拿下影帝奖杯时只有21岁，获奖影片是蒋明哲导演的代表作《少年与狗》，他在那部片子里塑造的人物形象极具张力，一个眼神、一个微表情或者小动作都能体现他对陈寞这个角色深刻的领悟力和强大的掌控力。比如影片最后……”
五分钟的访谈时间，贺伯言有4分30秒在夸简明飞的演技，剩下半分钟在表达他对简明飞的欣赏与敬佩。
中间有记者企图把话题引到其他地方，但影帝总能轻松地继续花式夸人。
程阳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谁不知道当年简明飞就是因为把他揍进医院才进了看守所呢？贺伯言是摆明了不给他面子。
访谈结束后，明星们该拍照的拍照，该发微博的发微博，完事后相继上保姆车各回各家。
贺伯言独自去地下车库时，程阳叫他一声，他理都没理，脚步都没顿一下。
程阳更是气急，他对着那个挺拔的背影吼了一句：“喂，我知道你在找他，找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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