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三更君_再生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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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三更君

  俞星臣跟隋子云出了端王府。

  两人各自翻身上马,沿着王府街往外慢行。

  灵枢跟隋子云的侍从等隔着十数步远跟在后面。

  俞星臣望着他额头那一点儿微黄的药膏颜色:“特使没有大碍吧?”

  隋子云抬手一遮,微笑道:“杨侍医医者仁心,又怕十七爷惹出事端来,故而格外谨慎,其实并无大碍。”

  俞星臣道:“虽然闹了这番,不过,对特使跟小侯爷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他看向隋子云:“本来,就算你怕杨侍医不会假装、恐怕她事先得知真相后在皇上跟前露底,那好歹你该跟小侯爷知会一声。你不告诉他,难道是故意在等今日?”

  “倒也不是算的这么真,”两个都是绝顶聪明之人,隋子云垂眸:“不过我原先以为杨侍医会告诉他,他才去找我算账,今儿却是机缘巧合了。”

  俞星臣呵地笑道:“今日这么一闹,皇上自然会知道,小侯爷对你大打出手,总比你们两个好的铁板一块的……要让皇上放心。只是小侯爷未必领会特使的苦心。”

  隋子云道:“我也没想十七领会……”他心里响起的,是杨仪的那句“咱们都平安无事就成了”,轻声道:“皇上对我跟他的忌惮能少一些,自然最好,不过这次,多谢了俞巡检从中周旋,你的情我心领了。”

  俞星臣含蓄地点头:“应该的,你我于这世道,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想有隋特使这样的一个盟友,而不是敌人。”

  他说的是“盟友”,而不是“朋友”。

  因为他知道自己跟隋子云不能成为朋友。

  隋子云向着他一点头:“这也是我心之所愿。我永不想有俞巡检这样的敌人。所以你我做盟友是最好不过的,隋某与有荣焉。”

  俞星臣仰头一笑:“同感。”

  此刻两人已经将出了王府街,这光天化日之下正大光明的一番“密谈”,该到此为止了。

  若还这么亲密下去,自然就会引人怀疑。

  俞星臣马上作揖,道:“特使若离京,该知道我不会相送,就在此一别吧。高山流水,望君珍重。”

  “明白,”隋子云也向着他一拱手欠身:“各自珍重,就……期待他日相会。”

  俞星臣颔首,两个人各自打马,带人离去。

  在抬着苟七进巡检司的时候,他总算醒了,是被疼醒了的。

  甚至还没感觉到疼在哪儿,他就已经惨嚎了起来。

  要不是因为还需他的口供,薛放真想就叫人把他直接拖进门算了。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杨佑维已经从杨家又赶了回来,杨仪却已经不在。

  薛放东张西望,一个侍从告诉她,之前因为有个巡差无意中说起,南外城那边付逍伤了腿,杨仪便跟屠竹一块儿去了。此刻不知怎样。

  薛放一时牵心,恨不得立刻前去查看究竟,可毕竟如今案子正是紧张之时,无法脱身,还是赶紧把苟七跟美娘审讯妥当再说。

  还好在这关头,俞星臣回来了。

  薛放就把自己这一下午忙碌所得告知了俞星臣,俞巡检大为惊奇。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捞出了大鱼,本来他们合计要等明日审问之时,看看那鱼能不能上钩的。

  起初,俞星臣还怀疑薛放是不是抓错了人,直到看见他从美娘那里起获的那些赃物。

  “这些都是……”俞星臣简直也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据他的眼力跟判断,这些东西显然不是同一人所有,但假如如此,那么这里零零总总十多件东西,而他们手中握着的、有口供可言的才只有三件,因为吴家那一件夫妻两人都死了。

  俞星臣本能地有些悚然,自我安慰般解释道:“也许,也许不是被害人的,也许是他从别的地方偷来的。”

  薛放道:“这个很简单,只要让苏有旺,钱三娘,王娘子认一认,看看其中有没有他们家的东西就行了。”

  本来家里丢了物件,主人自然是会发现的,可这三家无一例外都有人惨死,钱三娘跟王娘子“杀夫”,哪里还有功夫查看自己丢了什么,至于苏有旺……自云娘死后便一蹶不振,又哪里有精神去留心。

  薛放先叫小梅把苏有旺带出来。

  当看见那条裙子的时候,苏有旺的眼睛一下子直了:“怎么我娘子的裙子在这里?谁、谁拿来的?”

  俞星臣紧紧皱眉。

  薛放道:“你再看看还有别的东西没有。”

  苏有旺抓起那牡丹肚兜,死死地握在手心里,他当然不至于认为是薛放心血来潮弄来这些东西的,尤其,桌上还有许多女人的首饰物件!

  他想起了薛放跟他提过的其他几家子的惨案:“难道、难道……这些都是……”

  薛放知道他有病,便叫人把他拉开:“你看清楚了,是否只有这两件,还有别的没了?”

  苏有旺呆了呆,又回头看了会儿,摇头。

  然后他死盯着手中的衣物,呜呜地哭了起来:“这是我亲自给她挑的……真是物在人亡,物是人非了!”

  薛放道:“你不知这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

  苏有旺流泪道:“从那件事后,云娘性情大变,不许我近身,日日打骂,我也懒怠上心这些了,现在想想,好似就是从那日起不见了的。”

  当时他被蒙面人打晕,自然不晓得此后发生了什么。

  此刻王娘子也被带了出来,她起初不晓得带自己出来是为何事,又看到苏有旺泪汪汪悲戚戚地站在厅内,更加不解。

  直到薛放往桌上一指,她转头看去。

  扫过那几样东西,起初疑惑,可很快王娘子目光扫见一物。

  她走到桌边,震惊地盯着其中一个玉镯。

  半信半疑地拿了起来,捧在掌心里看了又看:“这是我的!怎么会在这儿?”

  薛放道:“怎么说是你的?”

  王娘子道:“这是夫君之前从太平街的玉品记托人捎的,那店里的东西不便宜,我家里还留着存这个的匣子呢!”她皱眉想了会儿,脸上透出畏惧之色:“那天晚上……那个人……”

  她只记得那人压着自己行凶,犹如一只嗜血的猛兽。

  王娘子整个人都麻木了,因为害怕,也因为屈辱,她拼命让自己忽略那人的动作。

  现在回想,当时他掐过她的手腕,也许就在那时候,把这只镯子给拿走了。

  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往日的隐痛浮上心头:“夫君……”

  旁边的苏有旺本正呆呆地望着她,听她唤了这一声,就仿佛同病相怜,他也悲从中来,心如刀绞,竟也哭道:“娘子!”

  简直是苦命人对苦命人,叫人鼻酸。

  薛放忙叫人先把他两人带下去。

  钱三娘则一下子就认出了自己的银戒。

  现在,除了被认出的三样东西,还剩下一个镯子,一只耳珰,一串珍珠项链,还有三个戒指。

  方才除了苏有旺认走了两样衣物外,钱三娘跟王娘子各自认走一样,照这样说来,这剩下的物件里,只怕每一件,都是一对夫妻悲惨的命运,而至少竟有六个家庭……被卷入其中。

  俞星臣正觉着窒息,薛放道:“那个美娘说她当了一些东西,也不知真假,如果是真的……”

  说到这里,他的手一动,摸到袖子里的那个物件,却重若千钧,有点拿不出来。

  俞星臣好不容易定神,问他:“那个苟七,跟美娘,现在审吗?”

  毕竟已经入了夜了,巡检司其他人都已经休衙返回。

  薛放道:“人都带来了,你莫非还有事?你若有事你走,我审。”

  俞星臣摇头:“既然小侯爷如此勤谨,我又怎好懒怠。不过听说那个苟七受了重伤,不知他能不能撑得住?”

  “那种货色死了倒是便宜他。”薛放不以为然,叫人带苟七上来。

  苟七自然是给抬进来的。

  他先前疼的又昏死过去,杨佑维弄了些止血散,镇痛膏之类的,暂且止住了疼。

  可杨佑维毕竟正经太医出身,平日里何曾“伺候”过这种人,且见是伤到这个地方,又如此龌龊,他很不愿意动手。幸而薛放也没叫他精心伺候,只别叫苟七立刻死了就是了。

  苟七脸色发白,抬头看向薛放,眼中透出几分恨意。

  薛放笑道:“你还不服?要不是留着你这条贱命有点用处,你现在早烂入泥里了!”

  苟七牙齿格格作响。

  俞星臣举起惊堂木,刚要落下,忽然意识到什么。

  瞥了眼旁边的薛放,微微放轻了力道。

  “啪!”比起之前那几次恨不得把桌子拍碎的架势,此时动作堪称温柔。

  薛放后知后觉,扭头看他,却不太喜欢这么没气势的声响,嫌弃地说道:“你没吃饭?”

  俞星臣白了他一眼,看向苟七:“堂下人犯,你还不把你在南外城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勾当一一说来?”

  “少假惺惺的,”苟七冷笑着,哑声说道:“还用我说么?你们先害了我,又叫我说……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看你们巡检司办事就是这么不管有没有罪就往死里打,打死了我,正好直接就定罪了是不是!”

  薛放没想到他还会两句:“你这贱人还矫情起来了。就凭从美娘那里搜罗出来的赃物,杀你十次都不够。”

  俞星臣道:“先前苏有旺,王娘子,钱三娘都分别认出,娼/女美娘屋内搜罗出来的东西里有他们各自家里之物,据美娘所说,东西皆是你所赠送,你怎么解释。”

  苟七的脸上掠过一点狡黠之色,竟道:“大人,我当然能解释,我整天赶着那些骡马到处走,捡东西那不是常有的事儿?那些东西都是我捡来的,我也不用否认。”

  俞星臣道:“好个刁滑之人,你说你捡到的,为何那么巧,都是受害之人的东西?”

  苟七却说:“大人,您方才不是说了吗,才有三个人认出来是他们的东西,这其他的可没有主儿啊。你怎么知道这些都是受害之人的?你们别想就冤枉我。”

  薛放大为意外,本以为这是个粗莽的凶徒,没想到竟人不可貌相。

  如果有这份机心,能犯了那么多凶案而不被人察觉,也就能说得通了。

  俞星臣淡淡道:“你倒是反客为主了,你以为这些东西就是无主的了?告诉你,只要本官愿查,立即就能找到他们的来源。”

  苟七显然不信。

  俞星臣举手拿起那个松石的戒指,翻过来:“这个最简单,后面有个小小的‘宋’字。按照你作案的模式,要找到成亲不足两年姓宋的,难不难?”

  苟七的眼神一变。

  俞星臣又拿起那串珍珠项链:“这种项链,多出自小首饰铺子,要找起来自然有点难度,不过……”他将项链举高:“这上头有点鱼腥气,细看,穿珍珠的线上也有污渍,戴这个的必定是个渔家女,多半是南外城集市上的人……再一打听,你说难不难?”

  苟七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薛放掀了掀眉。

  “方家娘子都说过她的桌子是玉品记所买,家中还有匣子留存,玉店内自然也有记录可寻。这里的物件,一样一样都有来历,只要查,自会水落石出,”俞星臣看看面前之物又看看苟七:“你没有你想想的那么高明,至少你该明白,今日你落入了巡检司手中,那是你的命走到头了。我如今还能心平气和审问,你且好好配合,可以免些皮肉之苦。”

  苟七才又恢复了满不在乎的无赖脸色:“皮肉之苦,这位小侯爷已经先干了!”

  “哦?我干了吗?”薛放站起身来。

  俞星臣看看他,似乎想拦着,却又沉默。

  薛放缓步走到苟七跟前。

  苟七道:“你又想怎么样?”

  “我觉着你有点不知死活太过天真,”薛放道:“你以为,之前那一脚就完了?”

  苟七正皱眉望着他,薛放双手抱臂,抬脚踩到他那本已经血肉模糊的下面。

  “啊!”苟七顿时大叫了声。

  比惊堂木还要效果拔群,屋梁都跟着颤了颤。

  血从他的伤处渗了出来,白瞎了杨佑维先前拼命洒落的止血散。

  薛放不为所动,好整以暇地抱臂:“哟,脏了我的靴子。”

  苟七像是被踩中了七寸的毒蛇,非人的剧烈疼痛发散,他想要拼命扭动,却又不敢动弹:“松开,松开!”嗓子都好像被什么划破了似的嘶哑难听。

  薛放看着他惨白的脸,以及迅速渗出的汗跟泪,道:“明白什么叫皮肉之苦了吗?”

  “薛十七郎!我……”

  还没骂出声,薛放脚下一碾。

  苟七张着嘴,直着眼睛,竟一声不响,头跌地,重新晕死了过去。

  此时俞星臣才道:“你有点分寸,别叫他立刻死了。”

  薛放道:“你太小看这狗东西了,他哪里那么容易就死。”回头吩咐:“拿凉水来!”

  士兵们提了半桶凉水,用力向着苟老七头上一浇。

  苟七狠命地打了个哆嗦,竟是生生地被泼醒了!

  他惊魂未定,瞪着眼睛四看,却望见在旁向着他微笑的薛十七郎:“醒了?那就可以再好好玩儿了。”

  苟七双手撑着地,想要逃,却又能逃到哪里去。

  薛放揉着下颌,思忖着道:“你别急,我有好些好玩的法子,刚才那是最微末的。我看你这体质过人,想必挨个几天几夜都不会死。”

  苟七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身上,凉水激醒了他,一起醒来的还有那些非人之痛。

  薛放却迫不及待地搓搓手:“或许,可以给你找个片肉的师父,一点一点给你切下来,切一点撒点盐……你觉着这主意如何?对了,我知道馆子里最高明的切肉师父,手指这么长的肉片能切出数丈那么长,而且不会断……啧啧,你这个东西可有造化了……”

  苟七已经浑身颤抖,光是想想,他就已经开始剧痛,方才那一脚已经踩去他半条命,他实在无法想象。

  颤声道:“我、我说就是了,你……你们要知道什么!”

  俞星臣轻轻地吁了口气,或许对付这种视人命如草芥、油盐不进的恶魔而言,还是得用非常手段。

  还好,恶人自有“恶人”磨。薛十七郎的顽劣竟派上了用场。

  俞星臣道:“将你作案经过,从第一件案子,细细说来。”

  苟七眼神闪烁,垂着头:“第一件……”

  “别想说谎,也别隐瞒,”薛放正把靴子在地上蹭,又提醒道:“你该知道,你瞒不过。”

  苟七肩头一沉:“是吴家。”

  据苟七所说,吴销两口子,待人颇为刻薄,更加看不起他们这些马夫,动辄辱骂,有时候还会动手。

  所以苟七心里一直记恨着,终于在那天晚上,瞅准时机动了手。

  他讲的有点含糊,俞星臣道:“你到底是怎么动的手,详细经过。”

  苟七道:“我当然知道他们夫妻素日的习惯,那天晚上,趁他们没注意,溜进房内藏起来,等到他们都睡熟了,就先把吴销绑了……我就用刀架着他的脖子,逼迫他的老婆伺候我,本来是想羞辱他们两人,谁知那婆娘那么泼辣,甚至想反抗,我就打她几个耳光。”

  薛放听他说着,便看了眼俞星臣。

  俞星臣明白他的意思,一点头。

  苟七说着说着,却隐隐兴奋起来,说的话都有点急了:“我就跟吴掌柜说,你看看这女人哪里像是个好的,宁肯看着自己的丈夫被杀死,也不肯受点委屈,平时他还把这婆娘看的比天还大,那婆娘说什么他都信,挑唆着他克扣我们……他都听,现在又怎么样,她巴不得他死了,当寡妇,可以受用这些家财了。”

  俞星臣不动声色:“然后呢?”

  苟七道:“然后他就求那婆娘答应,各种哀求,谁知那婆娘不为所动,反而把他骂的狗血淋头,骂他是个软骨头,想靠着老婆勾人而偷生,是个没有用的绿头王八,合该去死……我趁机对吴掌柜说,这种娘们还留着做什么?只要他杀了她,我就可以放过他,谁知他果然气红了眼,拿起刀就冲了上去,竟真把那娘们杀死了……哈哈……”似乎想到那夜的刺激,他竟怪笑了几声。

  俞星臣道:“这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是……是啊。”苟七目光游移,声音放低。

  俞星臣道:“那第二件呢?你又是为何继续犯案的?”

  苟七想了想:“吴家的事情过去后我就先躲了出去,听闻顺天府断他们是夫妻互殴我就放心了,可从那之后我总是会想那天的情形,实在忍不住……就、就找到了黄友兴家里,这次比较顺利,没有什么意外。”

  “你是怎么找到黄家的?”

  “我……”苟七停了停:“他们夫妻出门,曾经雇过我的车,我对他们家的情形也有点熟悉,所以就选了他们。”

  “这次,也是你一个人作案?”

  苟七道:“是我一个。”

  俞星臣道:“你不会以为,钱三娘,苏有旺,王娘子,他们都没交代实情吧?”说了这句,他猛地一拍惊堂木:“你还不说实话,真的要大刑伺候吗!”

  还好薛放这次早有准备,并没有被他吓到。

  苟七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听见那声“大刑伺候”,他忙说道:“大人,我……我本来想我一个人扛下来就行了。毕竟她是被我……不错,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个帮手。”

  “那人是谁。”

  苟七浑身开始哆嗦,刚才讲述犯案经过,他暂时把疼忘了,此刻再也忍受不住,流着冷汗道:“这位十七爷不是见过了么,就是、是美娘……”

  俞星臣道:“美娘?她一个娼/女,怎么会跟你干这种杀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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