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二更二更君_再生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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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二更二更君

  长安街这里的药铺,杨佑持从早上天不亮就赶了来。

  自从皇帝御笔亲题之后,杨佑持想尽快请人来制作匾额,本来正想着花重金请一位极有名的镌刻高手来操刀,不料却是他眼界窄了。

  早有许多人听闻皇帝为药铺题了名,加上杨佑持跟杨家众人在这场疫症之中表现的极是出色,有口皆碑,因此还不等杨佑持打听选人,已经有三四位金石镌刻名手找上门来,宁愿分文不取,只尽心意而已。

  一时之间倒是弄得杨佑持不知所措,不晓得要用哪一位好,毕竟这几位的来头都极大,不管选哪位,都会得罪其他的。

  这是一件,而除了此事外,令杨佑持头疼的是,越来越多的人闻名往惠民医馆来求诊,怎奈杨仪不在。

  杨佑持甚至打算先请两位别处的大夫来坐馆,但这些病患多半冲着杨仪来的,请了别人,人家不认是其次,万一稍有不慎看坏了病,那可是了不得。

  今日,又有几个来求诊的,杨佑持好不容易打发了几位,在杨仪乘车而来的时候,还有两位并没有走。

  杨二爷正焦头烂额,猛地看到薛放,眼前好像都亮堂起来。

  此时此刻对他而言,只要看见薛放,就仿佛看见杨仪了,因为这两个多半时候是会在一块儿的,就如那一对儿鸳鸯。

  何况杨佑持早算计着时间,这会儿正是太医院休衙的时候了,本来心里存着一点希望,没想到成了真。

  “来了来了,十七,你可真是及时雨”杨佑持仿佛学会了轻功,刷地便飞了出来,身法极其敏捷。

  薛放笑道“杨掌柜的,你这里客似云来啊。”

  “你又打趣我,”杨佑持苦笑着,不等薛放伸手,自己张开手臂去接杨仪“仪儿快来救命是要紧的。”

  杨仪诧异“什么事”

  “从早上没开门,就有等着看诊的,我说你不在,大半儿走了,可还有两个不肯走,我正不知怎么是好呢。你就来了。”杨佑持道“不如,给看看”

  杨仪道“什么症状。”回头看薛放,屠竹把马儿牵了去,薛放跟着走上来,三人才进了里间。

  正里头几个人听说了杨仪来到,都忙不迭地站起来,紧张地望着。

  杨仪定睛看时,却见个二三十岁的妇人,带着个奶母,怀中抱着个四五岁的女孩子,眉间点着个红点儿,甚是可爱,母子们正眼巴巴瞅着自己。

  旁边两位,却是一对老夫妻模样的,互相搀扶,那老者弓着腰,捂着肚子,满脸痛色。

  杨仪见那老者似乎疼痛难忍,便先走过去扶住“您老怎么了”

  老夫妇早看到杨仪身着官袍,又听她言语温和,便知道是杨侍医无误,两人不约而同立即就要下跪。

  杨仪吃了一惊“快不要如此”杨佑持跟一个小厮过来帮忙搀扶“这就是我大妹妹,有什么病症叫她看就行了。”

  老妇人已经白发苍苍,满脸皱纹,肤色微黑,一看便知道是穷苦人,说道“我们是从城外来的,天不亮就赶了路就是冲着杨太医过来的,谁知说不在。”擦了擦眼泪“我们老头子的病症两三年了,不知看了多少大夫,都看不好,这次若再找不到杨太医,我们就打算死在这城里了。”

  他们总算等到了杨仪,心情甚是激动,竟忘了先诉说症状。

  杨仪点点头,道“老人家莫要慌张,且让我号脉。”

  她的态度沉稳,言语温和,自有一种令人心安的气质。

  老者伸手,杨仪听了他的双手脉,又道“左手再听一听。”

  左手寸部浮取为小肠,左寸浮而无力,左关郁塞,右寸见弦。

  杨仪反复听了会儿,那老者时不时地闷哼出声。

  “老人家是时不时的肚子疼食欲不振”她凝视着老者的脸色,问道。

  妇人忙道“是、是有时候吃点还会吐,疼得满身满头的冷汗,这会儿又发作了。”

  杨仪又闻到那老者的口中隐隐有些臭味,她点头“这是小肠的毛病,多半是石积于肠。”

  妇人愣了愣“那是什么看过许多大夫,有的说是胃的毛病,有的说是年老体弱自然如此,也有说是风邪入侵没听说过什么叫石、石”

  杨仪道“这个症状,我先前见过,不打紧,可以治。”

  老妇人本正忐忑,听她淡淡地说了这句,惊得瞪圆了眼睛“好姑娘,你真的能治”

  杨仪道“可以,我曾经用药治好过相似的症候,有七八分把握。”说着转头。

  杨佑持在旁看的入神,忘了反应。

  薛放毕竟跟过杨仪颇久,已经知道了她的习惯,她不需要说话,一个抬头凝眸,他就知道意思。

  当即笑道“准备纸笔吧。要写方子了。”

  二爷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叫小厮取了纸笔。

  杨仪很快写了一副方子,道“这是金钱消石汤,每日两副,三四天就可见效。”

  那老婆子跟老头都惊呆了“真、真的吗”竟不敢相信。

  杨仪打量他们的衣着,对杨佑持道“二哥哥,店里有现成的药就给他们抓上四天的量,要是没有,不如”

  杨佑持笑道“你又做散财童子。好吧,我知道了。”

  取过方子来看了一遍,说道“前些日子把店铺的药施了大半儿,我最近正补充,这上面的金钱草,车前子,白芍等倒像是有,其他的还得去别的地方找,不如一块儿买来吧。”便叫了个小厮来,吩咐让去买。

  杨仪见那老者委实疼得厉害,便将自己的荷包取了出来,道“我先给您老人家针灸,兴许能减轻几分疼。”

  让老者去旁边的小榻上躺了,杨仪先在他腹部肚脐处的神阙穴针灸过,又请他翻身,刺后背腰俞。

  然后是手臂上的曲池穴,合谷穴,内关穴上,最后是腿上的足三里,还没刺完,那老者已经不疼了,脸色竟逐渐缓和,二老惊喜交加。

  杨仪给这老者看诊的时候,那妇人抱着孩子,在旁边看得目不转睛。

  等看到这里,不由啧啧称奇。

  见那老者从榻上起身,妇人便忙上前行礼“杨太医,真是神了您能不能给我家宝儿看一看”

  杨仪见那老者已经稳住,便收了针擦了擦手,问道“女公子是什么病症”

  妇人一脸的不好意思,说道“这孩子得了个奇症,也是看了许多大夫,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杨仪因那孩童可爱,正自打量,却见她正紧紧地咬着牙,隐隐似乎还能听见磨牙的声音。

  闻言便问“如何”

  妇人道“她啊,不知为何,喜欢吃那灯上的灯花儿。”

  “灯花”杨仪有点意外。

  妇人道“就是油灯,蜡烛,只要一点着,她就哭闹着要靠前,非得去抓来吃,不给就一直哭,每天到了晚上,简直不知怎么是好。”

  旁边的嬷嬷跟着说道“我们家请了好多大夫,多半都说是吃坏了肚子,还有的说是中了邪我们家老太太还真相信了,请了道士做法,可仍是没什么用。”

  另一个丫头道“这些人都是胡说,吃坏了肚子跟吃灯花有什么关系,不过小姐倒是经常的闹肚子疼。”

  妇人用渴盼的目光望着杨仪“杨侍医,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一到晚上她就哭,家里的人都无法安生。只能尽量不往她跟前放灯,可稍有不留神,她自己就抓了灯花送到嘴里去了要您也没有法子,连我都要觉着是真中了什么了不得的邪祟。”

  说到这里,妇人的眼圈也红了,她哽咽着,看看可爱的女孩儿,掉下泪来。

  杨仪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孩子,靠近了细看,却见她颈间似乎有很淡的白色斑点。

  “这不是什么吃坏肚子,”杨仪道“这是虫病。”

  “虫、虫病哪个虫”妇人茫然,不能相信。

  杨仪拧眉道“是肚子里有虫才如此。您看,令爱颈间以及眉端都有白色的斑痕,是不是形似虫儿的症状,这是害了虫病的征兆。另外,她一直磨牙,也是症状。”

  妇人大吃一惊“我、我之前看见了,还以为是什么癣症只是她不疼不痒的,就没有在意。”至于磨牙,小孩儿多半都有。

  杨仪道“这个也不是什么大症候,不过幸亏也没有拖很久。”说完之后,便又开了一副化虫丸的方子。

  这化虫丸,杨仪曾经给廖小猷开过,当时的药量都是加倍的,因小猷生得高大,怕药性不足而已。

  如今给女童用,便各种的都减了量,毕竟里头的鹤虱,苦楝根皮都有小毒,而孩童跟大人的用量自然不同。

  妇人千恩万谢,又忙问诊金,杨仪看向杨佑持,二爷忙接了过去。

  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店内伙计给两个老人家取了药回来,那老妇人从怀中掏出个皱巴巴的帕子,要数钱给他们。

  杨佑持很明白杨仪的意思,便请他们两位放心把钱收起来,将药送了。

  此刻杨仪因为有事要跟薛放说,见这儿没有别人,便拉着他出了门。两个老人家互相扶携,眼睁睁地望着杨仪,满目感激。

  薛放上车的时候回头看了眼,进了车厢里,对杨仪道“你瞧他们两人,头发都白了。”

  杨仪道“你想说什么”

  薛放道“他们比我还穷,倒也不互相嫌弃,还是这么相扶相携的。”

  杨仪一怔之下,笑说“十七爷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懂。”

  薛放哼道“你现在又是永安侯,又有铺子,还有房子”他没说完,而咬了咬嘴唇,故意半真半假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嫌弃。”

  杨仪狠命忍着笑“是啊,我要嫌你了。”

  薛放原形毕露,上前紧紧地抱住她“你敢”

  杨仪轻轻笑了,顺势靠在他的怀中“从我什么都没有,一文不名犹如杂草的时候,你且对我那样好,从头到尾你可嫌弃过我别说那些傻话啦,现在,更要对我好些就罢了。”

  薛放亲亲她的发鬓“遵命,永安侯大人。”

  杨仪嗤地笑出声,转头看他促狭中透着可爱,叫她牙根略略发痒,便凑过去,在他脖子上轻轻地咬了一口。

  薛放哎哟了声,心里的甜却漾开了,竟说道“我是要报仇的,到时候变本加厉讨回来,你可别不答应。”

  杨仪忍笑,却到底记得正经事,便道“不闹了,我答应了人要帮忙,还要让你看看成不成呢。”

  薛放才道“什么事你既然答应了,我自然会尽力做到。”

  原来昨天晚上,胡太医离开太医院后往回走。

  路上却被人拦住,询问他是不是太医院的人。

  胡太医以为是病人,便问如何。

  那人果真说家里有个人病了,请太医顺路去看看。

  因此刻正是疫症闹的最凶,胡太医本能地认为是鼠疫,便叫他去药铺拿药,谁知那人说并不是。

  那人说着,竟拿出了一块碎银子,看着足有三四两,百般央求。

  胡太医见有钱拿,简直黑夜里见了光,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当然是要路见不平,救死扶伤。

  于是跟着那人,拐了几拐到了一处院子。

  进门后,果真有一人躺在榻上,竟似昏死过去的模样,把胡太医吓了一跳。

  上前诊脉,脉象微绝,显是个已经死了的。他吓得倒退“这已经死了为何还要叫我来看”

  那人忙道“是还有救的吧太医给细看看”说着竟把那人身上被子掀开“不信,您瞧。”

  胡太医定睛,“哎哟”了声,赶紧抬起袖子遮住眼睛。

  原来此人竟只穿着一件中衣,底下却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那根东西,却竟直挺挺地向上,这显然不是死了的样子。

  “实在拜托太医了。他的命都在您身上。”那人把被子又盖上,恳切地说。

  胡太医很为难,一面觉着榻上此人已死,一面又觉着可能是自己“道行”不够只能勉强地先找出了一颗保命丹,轻轻捏碎,给那人含入。

  不管这样,先死马当作活马医,毕竟得了人家的这几两银子,这可是他两个多月的月俸,再叫他吐出来也难。

  喂了药后,胡太医心有余悸地瞅了眼那人下半截,觉着已经尽力,便道“我可以开一副方子,但我看病人的情形不容乐观,到底是怎么突然成这样的着实奇怪,又或者再另请一位”还没说完,转身之时,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胡太医发愣“人呢难道是去弄药了”

  他里里外外看了会儿,并不见人,只有床上那不知生死的“病患”,孤零零地陪伴着他。

  胡太医心头发毛,这才想起来的时候,院里并没有别人,此刻更是静的出奇。

  他没来由地害怕起来,一步一步倒退出门。

  除了屋内有灯外,院子里黑乎乎地,也并没有人在,却又好像还有东西在窥视着胡太医越想越是害怕,胆战心惊,大叫了声,撒腿往外跑去。

  他跑的太快,几乎绊了一跤,仓促中又不认得路,转来转去,不知过了多久。

  前方人影闪烁,胡太医如见救星,狂奔过去,冷不防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惊叫“什么人”

  胡太医正是魂不附体,听到声音有几分熟悉,抬头,借着幽暗地灯笼光,认出那正是张太医。

  “张兄”胡太医平时跟张太医还有点不对付,此刻见了他,却如见亲人,赶紧把他抱住“张兄救命”

  张太医茫然,他的家就在左近,猛地看到有个人窜出来,吓得不轻,没想到竟是胡太医。

  “你干什么跑到这里来了”张太医疑惑地问。

  胡太医就把路上有人拦路请他看病,结果到了地方,发现那人似是半死,可求诊的人一定要他救回头却发现没了人影等等告诉了。

  张太医看他吓得脸色都变了,咋舌道“这疫症可还没完全过去,到底也死了不少人,如今又快到中元节了,你居然敢干这些事,万一是个鬼出来戏弄人,把你捉了去呢”

  胡太医脸白如纸,知道他是玩笑,但仍是让自己心头森寒“不不不至于吧”

  张太医哼道“你难道没听说过尤其是前些日子,因一时死的人多,路上好些纸钱乱飞,有家药铺子开门,也是傍晚,看到客人进来买药,就给了他两副,等客人走后才发现,那给的铜钱,竟成了纸钱,才知道是鬼来买药你莫不是也遇到了吧,你是不是贪财拿了人家的钱”

  他倒是很了解胡太医。

  胡太医毛发倒竖,赶紧从袖子里把那块银子翻出来,细细一看,还好,银子是实打实的真银子,没有变成纸钱。

  两人面面相觑,胡太医道“张兄,银子既然是真的,那人自然也该是真的,我方才自己吓自己,才着急忙慌地跑出来,现在想想,会不会人家去煮茶了或者暂时走开只怕这会儿以为我是个招摇撞骗的庸医、治不了就跑了呢,我想回去看看,毕竟拿人钱财”

  张太医摇头道“我看事情蹊跷,还是别理会,要么就报官。”

  胡太医啧了声“什么报官这块银子足有四两,要不是家里有病人想尽心竭力地治好了,怎么能这样大方”他看张太医不为所动,便道“你跟我去看看,我分给你一两。”

  张太医扬眉,本要不屑走开,心里一琢磨,转头道“除非给我二两,不然你找别人去。”

  “你这个人真是你怎么不去当强盗”

  张太医笑道“反正我是姜太公钓鱼,你爱给不给。”

  胡太医忖度“罢了罢了,遇到你我总要倒霉,走吧走吧。”

  “那银子回头你得铰一块给我。”张太医叮嘱。

  胡太医按照记忆,又找了两刻多钟,才总算找到熟悉的院门。

  推门而入,两个人小心翼翼,上台阶,进了屋子。

  胡太医指着里屋“就在那里。”

  张太医之前虽跟他玩笑,不过这会儿气氛果然有些恐怖,他勉强玩笑“还真有个鬼不成看你这怂样”自己屏住呼吸上前,撩开帘子。

  定睛看向里间,果真见到榻上躺着一“人”。

  张太医正细看,突然间他呆住了,逐渐瞪大了眼睛。

  胡太医问“怎么了”

  “你你你、是故意来捉弄我的你自己看,那是什么”张太医的牙齿在打哆嗦。

  胡太医趴在门口,探出两只眼睛。

  当看见榻上那物的时候,他吓得“嗷”地叫了声。转身就跑。

  那动若脱兔的速度,张太医一把竟没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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