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公主与骑士
“朝中大臣稀里糊涂被杀的可不少，二千石级的官员，有时都成群结队的被抓。”钱程感慨道：“其实，善终也是种解脱了。民间传说西王母掌管死后升仙，就不知道西王母那边还收不收人。”
“你呢？”他问。
“我也不关心。”夏洛特说：“我的母亲是从北方嫁来的，小时候，带我的女仆就经常给我讲北方的传说。”
“当地的神灵已经渐渐式微了，不过靠着改革教义，还留下一些生存空间。另外他们似乎在向西探索，虽然回来的人都对那片未知大陆讳莫如深，不过神灵和祭司，也获得了不少好处吧。”
“那边的神话说，勇敢的人死后，能够得到神灵的眷顾。”她摊摊手：“我不知道自己够不够虔诚、正义，足以进入天国，但勇敢这方面，倒是有些信心的。”
“双重保险还不错，不过教会允许这样？”钱程问。
“神学家们认为主神是一体多面的，次级神和天使也差不多。确认有其他神灵存在的情况下，这也算说得通吧。”夏洛特说：“可能不算双保险，算是两条途径？具体如何，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了。”
“所以你看，我更不需要关心仙药之类的了。”她微微笑了笑：“再说，你也是凡人——如果你也死了，我的生活得多灰暗无趣啊。”
“我属于命大的人，倒不用担心我。别的不说，苟活性命的本事，倒是实战检验过的。”钱程自嘲道。
“再说，我们钱氏的祖上可是彭祖，说不定我能活很长呢。”钱程忍不住和她开起玩笑：“你要是保不住小命，我这边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可就体会不到了。到时候，你可别觉得吃亏。”
“你这家伙……”夏洛特气急道：“我就算死了也会跟着你的，你可别想跑！”
“就开个玩笑，别说的那么不吉利。”钱程摇摇头，制止道。
“还不是你自己找事。”夏洛特抱怨起来：“而且，你天天和那些长命的异族走这么近，难道真想与她们结婚？等你寿终正寝，她们怎么办，你想过这些么？”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我的遗产分出一份给妻子，之后随她去就是了，难道这都要管？”钱程摇摇头。
“男人本来就普遍没女人活得长，看官府户籍就知道了。壮年乃至青年人里，丧夫的寡妇也远多于丧妻的鳏夫。”他解释道：“这种事情很常见，按照惯例来就行，有什么好//操心的。”
“那中原妇人一般去做什么？”夏洛特问。
“盛年的妇人基本都会改嫁，有些甚至改嫁不止一回。偶尔有心念旧情，不愿意改嫁的人，都成故事里传唱的奇谈了。”钱程说。
“我们这边的主要问题，是寡妇改嫁太容易。时不时有人直接把家财卷走，夫家一连失去两个壮年人，又丢掉钱财，很容易直接破产。有些妇人干脆直接抛弃幼子，免得拖累自己嫁入好人家。官府三天两头就得处理这种事情。”
“那……你们怎么应对？”夏洛特问。
“不知道。”钱程摇摇头：“世风如此，我们还能怎么办？”
“这些都是常事，大家也无所谓了。大多数人倾向于及时行乐，因为谁也不知道哪天自己就完蛋了。”他倒是一直不太在意：“我其实也懒得管这些，双方能尽职尽责，互相对得起对方就可以了。”
“再说寿命长短什么的，是个很奢侈的话题。现在从中原到西洲，有几个人敢保证自己能寿终正寝？谁会在乎那些啊。”
夏洛特有些意外。她踌躇了下，最终也没说什么。
“算了。”钱程结束了感慨，略带疑惑地嘀咕道：“我谈论这种话题，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总之，你得先保护好自己。”他认真地对夏洛特说。
“我？我没问题。”夏洛特并不觉得危险：“比现在更严峻的形势都经历过了，如今大局是渐渐稳定的。”
“稳定是因为有我们在，或者说，有我在。”钱程毫不忌讳地直言道：“如果我不在这里担任职务，你确定加拉西亚国内，能够依然像现在这样稳定？”“我和你不一样。”钱程语重心长地说：“加拉西亚是你的，但西域不是我的。”
“都护的任期一般也就三年，就算有意外情况要延长，也很少有到十年的。”他说：“你得清楚，我终究会离开这里的。”
夏洛特沉默不语。
“要我说，你得尽快组织起自己的军队。”他劝道：“说起来，你之前的骑士团呢？我记得那把圣剑呢——现在好像不见你们活动了。”
夏洛特长叹了口气。
“我们原本的任务是维持乌尼亚地区的秩序，守卫边境安宁。”她摇摇头：“现在乌尼亚没了，边境也不在那里了。骑士团也没有任务可执行了。”
“而且之前的战争里，不少人自发跑去参加了远征。剩下少数认为远征是不义的、不愿参加的人，也都各自离开了。”
“教会原本说要对骑士团进行调查，后来因为战争无果而终。不过就算如此，也只剩下一个名号了。”夏洛特语气里依然有些掩饰不住的伤感。
“没事。”钱程安慰道：“没有人的话，再招募不就行了么？真正忠心的人和认可你志向的人，总会来支持你的。”
“真的么。”夏洛特惨笑了下。
钱程没来由地有些揪心。
“不用担心，万事开头难。”他说：“没别人，也有我。说起来，我也算够骑士的条件吧——你要不嫌弃，把我当你的骑士就行。”
“说实话，我实在难以信任你手下的贵族们。你终归还是得靠自己的。”他建议道：“听我的，从你的领地里选出忠于王室和王国的平民，把他们的子弟交给我，我来替你教育。”
“如果你还用原来的方法，就依然无法排除贵族们的影响。没有自己的人才，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军队的。”
然而夏洛特似乎没听进去他之后的话。
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钱程，看得他一时不解。
“我明白了。”夏洛特说完，站直了身，郑重地说：“我接受。”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却发现绸巾都是钱程送的布料。连身上的扇子，也是钱程当初的礼物。
夏洛特解下一枚绘着长剑的徽章，别在钱程衣服上。
“这是……”
“我愿意听从你的意见。”夏洛特认真地说：“我会重建骑士团的，你就是我的第一骑士了。”
钱程又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
夏洛特向前迈了半步，靠得更近了些。她抚过钱程胸口，长舒了口气。
“没想到，真有遇到了骑士的公主。”她轻声说。
“今后不准再欺骗我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道。
钱程想了想，再次笃定地点了点头。
PS1：汉朝的人不怎么在乎改嫁乃至多次改嫁。子女都不在乎。一份出土契约里，立约者的母亲改嫁了两回，于是他“自言有三父”，正式文书上也不顾忌这种说法。当时人的心态可想而知。（《先令券书》）
PS2：
张家山汉简《奏谳书》里有一则案例，例子应该是秦代的。说某人死后棺材还未下葬，他妻子和人在棺材后面通奸。事后死者母亲报案，官吏逮捕女方。案子递到廷尉那里审核，廷尉认为应该判“完为舂”（捣米的劳役）
但有个廷史列举法条，“夫死而妻自嫁”无罪，“欺死夫”不论罪，和奸没有当场抓获不论罪，所以这个判重了。
简牍没记录最后判了什么，但是廷尉等人承认自己“诚失之”。
总之当时的人对这些是习以为常的。让他们关注寿命论——他们可能更加及时行乐了。（及时行乐也是当时的风气）
PS3：一直到宋朝，寡妇带钱跑路导致夫家破败的问题，都没得到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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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他问。
“我也不关心。”夏洛特说：“我的母亲是从北方嫁来的，小时候，带我的女仆就经常给我讲北方的传说。”
“当地的神灵已经渐渐式微了，不过靠着改革教义，还留下一些生存空间。另外他们似乎在向西探索，虽然回来的人都对那片未知大陆讳莫如深，不过神灵和祭司，也获得了不少好处吧。”
“那边的神话说，勇敢的人死后，能够得到神灵的眷顾。”她摊摊手：“我不知道自己够不够虔诚、正义，足以进入天国，但勇敢这方面，倒是有些信心的。”
“双重保险还不错，不过教会允许这样？”钱程问。
“神学家们认为主神是一体多面的，次级神和天使也差不多。确认有其他神灵存在的情况下，这也算说得通吧。”夏洛特说：“可能不算双保险，算是两条途径？具体如何，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了。”
“所以你看，我更不需要关心仙药之类的了。”她微微笑了笑：“再说，你也是凡人——如果你也死了，我的生活得多灰暗无趣啊。”
“我属于命大的人，倒不用担心我。别的不说，苟活性命的本事，倒是实战检验过的。”钱程自嘲道。
“再说，我们钱氏的祖上可是彭祖，说不定我能活很长呢。”钱程忍不住和她开起玩笑：“你要是保不住小命，我这边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可就体会不到了。到时候，你可别觉得吃亏。”
“你这家伙……”夏洛特气急道：“我就算死了也会跟着你的，你可别想跑！”
“就开个玩笑，别说的那么不吉利。”钱程摇摇头，制止道。
“还不是你自己找事。”夏洛特抱怨起来：“而且，你天天和那些长命的异族走这么近，难道真想与她们结婚？等你寿终正寝，她们怎么办，你想过这些么？”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我的遗产分出一份给妻子，之后随她去就是了，难道这都要管？”钱程摇摇头。
“男人本来就普遍没女人活得长，看官府户籍就知道了。壮年乃至青年人里，丧夫的寡妇也远多于丧妻的鳏夫。”他解释道：“这种事情很常见，按照惯例来就行，有什么好//操心的。”
“那中原妇人一般去做什么？”夏洛特问。
“盛年的妇人基本都会改嫁，有些甚至改嫁不止一回。偶尔有心念旧情，不愿意改嫁的人，都成故事里传唱的奇谈了。”钱程说。
“我们这边的主要问题，是寡妇改嫁太容易。时不时有人直接把家财卷走，夫家一连失去两个壮年人，又丢掉钱财，很容易直接破产。有些妇人干脆直接抛弃幼子，免得拖累自己嫁入好人家。官府三天两头就得处理这种事情。”
“那……你们怎么应对？”夏洛特问。
“不知道。”钱程摇摇头：“世风如此，我们还能怎么办？”
“这些都是常事，大家也无所谓了。大多数人倾向于及时行乐，因为谁也不知道哪天自己就完蛋了。”他倒是一直不太在意：“我其实也懒得管这些，双方能尽职尽责，互相对得起对方就可以了。”
“再说寿命长短什么的，是个很奢侈的话题。现在从中原到西洲，有几个人敢保证自己能寿终正寝？谁会在乎那些啊。”
夏洛特有些意外。她踌躇了下，最终也没说什么。
“算了。”钱程结束了感慨，略带疑惑地嘀咕道：“我谈论这种话题，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总之，你得先保护好自己。”他认真地对夏洛特说。
“我？我没问题。”夏洛特并不觉得危险：“比现在更严峻的形势都经历过了，如今大局是渐渐稳定的。”
“稳定是因为有我们在，或者说，有我在。”钱程毫不忌讳地直言道：“如果我不在这里担任职务，你确定加拉西亚国内，能够依然像现在这样稳定？”“我和你不一样。”钱程语重心长地说：“加拉西亚是你的，但西域不是我的。”
“都护的任期一般也就三年，就算有意外情况要延长，也很少有到十年的。”他说：“你得清楚，我终究会离开这里的。”
夏洛特沉默不语。
“要我说，你得尽快组织起自己的军队。”他劝道：“说起来，你之前的骑士团呢？我记得那把圣剑呢——现在好像不见你们活动了。”
夏洛特长叹了口气。
“我们原本的任务是维持乌尼亚地区的秩序，守卫边境安宁。”她摇摇头：“现在乌尼亚没了，边境也不在那里了。骑士团也没有任务可执行了。”
“而且之前的战争里，不少人自发跑去参加了远征。剩下少数认为远征是不义的、不愿参加的人，也都各自离开了。”
“教会原本说要对骑士团进行调查，后来因为战争无果而终。不过就算如此，也只剩下一个名号了。”夏洛特语气里依然有些掩饰不住的伤感。
“没事。”钱程安慰道：“没有人的话，再招募不就行了么？真正忠心的人和认可你志向的人，总会来支持你的。”
“真的么。”夏洛特惨笑了下。
钱程没来由地有些揪心。
“不用担心，万事开头难。”他说：“没别人，也有我。说起来，我也算够骑士的条件吧——你要不嫌弃，把我当你的骑士就行。”
“说实话，我实在难以信任你手下的贵族们。你终归还是得靠自己的。”他建议道：“听我的，从你的领地里选出忠于王室和王国的平民，把他们的子弟交给我，我来替你教育。”
“如果你还用原来的方法，就依然无法排除贵族们的影响。没有自己的人才，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军队的。”
然而夏洛特似乎没听进去他之后的话。
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钱程，看得他一时不解。
“我明白了。”夏洛特说完，站直了身，郑重地说：“我接受。”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却发现绸巾都是钱程送的布料。连身上的扇子，也是钱程当初的礼物。
夏洛特解下一枚绘着长剑的徽章，别在钱程衣服上。
“这是……”
“我愿意听从你的意见。”夏洛特认真地说：“我会重建骑士团的，你就是我的第一骑士了。”
钱程又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
夏洛特向前迈了半步，靠得更近了些。她抚过钱程胸口，长舒了口气。
“没想到，真有遇到了骑士的公主。”她轻声说。
“今后不准再欺骗我了。”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道。
钱程想了想，再次笃定地点了点头。
PS1：汉朝的人不怎么在乎改嫁乃至多次改嫁。子女都不在乎。一份出土契约里，立约者的母亲改嫁了两回，于是他“自言有三父”，正式文书上也不顾忌这种说法。当时人的心态可想而知。（《先令券书》）
PS2：
张家山汉简《奏谳书》里有一则案例，例子应该是秦代的。说某人死后棺材还未下葬，他妻子和人在棺材后面通奸。事后死者母亲报案，官吏逮捕女方。案子递到廷尉那里审核，廷尉认为应该判“完为舂”（捣米的劳役）
但有个廷史列举法条，“夫死而妻自嫁”无罪，“欺死夫”不论罪，和奸没有当场抓获不论罪，所以这个判重了。
简牍没记录最后判了什么，但是廷尉等人承认自己“诚失之”。
总之当时的人对这些是习以为常的。让他们关注寿命论——他们可能更加及时行乐了。（及时行乐也是当时的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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