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_请你坐在月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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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金玉良缘◎

  傅雨从b城回来就去了上海,去接了回国的江富春一家,这几日也全应酬对方了。

  江太太夸雨有多细致一个人,她随口说想去看看旗袍的,昨儿个就领着她去会了个老师傅。

  从料子到手艺人工,一应给她包办妥帖。江太太儿媳都禁不住玩笑,这无论是儿子、女婿、丈夫,反正呀,都是别人的好。

  江太太那会儿见傅家人机会少,江富春说,“他们家是祖传,他父亲那会儿就很会照顾人,也会逗趣人。”

  人与人的际会里,没有现下,便不会去策划将来,所以只能遥遥地回望过去。

  江富春一头银发,气度却很好,面色红润,有几分鹤发童颜的潇洒。他当年是伙伴圈里最早北上的一个,后来傅家一家搬过来了。江富春就再同傅缙芳联络起来,犹记得,他们一道去爬山,雨母亲那会儿也要去,辜傅两家结亲很早,傅缙芳对这父母之命的未婚妻不算满意,回回要闹一出红眉毛绿眼睛的。那次爬山,还把辜小姐一个人扔在山上。

  临了,又是他回去找。辜小姐也是脾气大,一路让傅二背她下山,两个人跌了好几处,傅二连下巴都磕破了。

  明明是两个烈脾气的人,偏偏辜家就是看中傅缙芳,辜小姐也是一心只在傅二身上,看他跌破皮,气性早不知道哪里去了。

  绷了两三天,到底还是辜小姐去傅家看他了。浪荡纨绔的某人躺在床上,你问他为什么不出门,他就说,歇歇伤,卷日重来。

  周和音听到这,欣然赤忱的笑意,连同周太太也是。女人似乎都会有向往圆满的憧憬,听一桩已然结局的故事,相伴到老的婚姻,抽出那遥远故去的一块碎瓷片子,无论过程多么的鸡零狗碎,她们始终相信结局是圆满的就好。

  何为圆满,周和音这个年纪觉得傅雨父母从年少相看相厌到相伴相知相老,就是圆满。

  再联想傅雨当初租房子的初衷,她觉得,“你们家的氛围一定很好。因为你很像你父亲,而你也很爱你母亲。”

  “恰恰相反。”傅雨尝一口红酒,在舌上滚了下,才咽下去。面上应酬外人的淡漠情意,出口朝周和音的话,带着馥郁的酒气,“有些人一时不合,一世不合。”

  坐下来分酒的时候,傅雨就提前打过招呼,周小姐不能喝,她的份都算在我头上。

  周轸为了活跃气氛,也为了成全英雄惜美人的情意,自然百分百不为难女人。所以,第一巡酒,傅雨的杯子就没空过。

  周和音听他难得说丧气话,“你喝醉了。”

  傅雨看着她,“没有。我离醉还远着呢。”

  “其实我也不是不可以喝,只是不喜欢有人强勉我喝。”周和音指指自己的高脚杯,示意他分一点给她。

  傅雨没理她,让她继续喝自己的快乐泡泡。她一直喝的餐前酒,起泡酒倒出许多泡泡,周和音刚才跟他开玩笑,说灯下酒和灯下美人一样,好看,快乐的气泡。

  那头江太太看周小姐可人儿般地一直看着雨,还要帮他分担酒,不禁打趣,“真是什么样的人遇上什么样的人。这两个会体恤人的碰到一块去,可真是赏心悦目。”

  另一端周太太难得发声。刚才交换微信时,周太太说她姓倪,其实言语间就能感受得到,对方是个冷美人,正是因为这份冷,伴在圆融世故的周先生身边,才那么登对那么务实,冰与火的交融。周太太说,“周小姐的样子,大概是所有母亲养女儿的心情了。”

  到这,周和音才十分讶异,原来周先生和周太太已经有对龙凤胎了。她不是奉承,说周太太丁点生过孩子的样子都没有,还是对龙凤胎。

  话匣子就此打开,周和音看了那对龙凤胎的照片,真诚感叹,真好看,粉雕玉琢的两个孩子。

  她再把照片拿给傅雨看,某人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应付地看了眼再看她,“你这也太自来熟了。已经拿到人家孩子照片了都。”

  “是周太太分享给我看的啊。夸赞一个母亲,唯有夸她的孩子,才是最高的赞扬。”周和音小声在傅雨耳边嘀咕,说她妈妈一向如此,看多了,她就慢慢悟到了。是生活经也是烟火气。

  “是人家周太太先夸你的,夸你是所有母亲都心仪的女儿。”

  有人满不在乎,“拉倒吧,人家那是客套话。我妈一天恨不得嫌我一百遍,黄金周七天,我出差三天,我爸都等不及去接我了,我妈完全没感觉,因为我在家待着超过三天,她就会嫌烦。”

  “可你还是想都没想的回来了。”

  周和音闻言,抬眸看了眼傅雨,他饮过酒,整个人显得倦怠迷离,席上彼此说私房话的不只有他们,周先生也时不时和他太太说几句,还给他太太剥虾呢,都没什么。正是因为这种氛围,周和音才定定地看傅雨,他们和人家不同,人家是夫妻,他们什么都不是。

  偏偏傅雨不时蹦出一两句,总能让她胡思乱想,像手里的香一样,总能具体出什么味道来,或恋恋或不舍。

  离得近的缘故,傅雨看到她没有耳洞。这才意识到,她耳上、颈项上乃至手腕上,都没有任何配饰。不和江太太这样的长辈比罢,总之,和周太太比,是逊色的,在身外佩戴方面。

  他问她,“你中意哪个牌子?”

  “嗯?”

  “选个礼物给你,问问你中意哪个牌子。充当今晚临时搭伙的资费。”

  傅雨眼睁睁看着有人认真了去,他脱口而出的话,等再回味的时候,才意识到她生气的点。换作别的女人,或许还能世故圆融地跟他调笑两句,周和音到底是个孩子,如同她不稀罕敬人酒一样,有些事情,她愿意是她的情意,你主张你勉强,就成了你的不是,落成最下品的交易。

  有人吃一口搭配鱼子酱的土豆舒芙蕾,漫不经心,对嘴里的食物也对身边人,“我金属过敏,不戴首饰。傅先生要是再想送我什么大件的话,我又觉得自己不值那么多的资费呢。”资费二字,念得抑扬顿挫。

  他手一直搭在她椅背上,不设防地,周和音轻悄掇掇椅子,害傅雨一时手扑空。

  心也跟着一空。

  他即刻就笑了,笑有人好大的脾气,也笑自己什么不好说,偏说了句这么个不招待见的话。

  再端正比肩地距离侧目她,周和音拿出上课听讲的架势,目光始终迎合席上,就是不回应他。

  傅雨半开怀半气馁。开怀周小姐好觉醒的家教;气馁她半分余地不给他,但凡她得寸进尺问一句,哪怕半句,傅雨也不会落到这般下乘。

  第二巡酒喝到一半,江富春的儿子儿媳过来了,临时加进一个酒搭子,席上又洗牌重来的架势。

  红酒喝到最后,竟换成了五粮液。所谓的中西合璧。

  周和音自己不太会喝酒,但是见爸爸和茶馆的老师傅喝得多,饶是再经验老道的酒鬼,也怕混酒。

  周学采就说过,旧酒拿新酒重、透都不要紧,混酒准浑!

  她眼睁睁看傅雨喝那二钱小杯,起码十来杯下肚,再加上先前喝了那许多红酒。周和音觉得,他就差把“浑”贴脑门上了。

  原本她该是和他赌气的,看他一杯杯闷声地饮着。同他打岔,“我想上洗手间。”

  傅雨没听到似的,周和音便伸手,摇他手臂,再说一遍。某人这才偏头看她,面上微妙的笑意,周和音后知后觉,他就是故意等她开口的。

  他要起身陪她去,周和音没让,但是,“你喝慢点,你醉了,连累我跟着洋相。”

  傅雨眉眼已经置换成周和音不太熟悉的那种迷离状,他慢慢开口,“那我就害你出洋相。”

  周和音白他一眼,扭头去洗手间了。

  从洗手间隔间里出来,洗手台前,周和音碰上了周太太,对方在补妆。

  二人很自然地闲聊了几句,周太太告诉了周和音,她自己的名字。说周太太这个称呼太生份了,她不喜欢。尤其是遇到投契的人,她更喜欢人家喊她嘉勉,倪嘉勉。

  原来倪小姐和周先生是青梅竹马,青梅竹马最后收获一对龙凤呈祥,周和音说太美好了。

  倪小姐摇头,说磕磕绊绊其实有很多。她也从不相信金玉良缘,能走到眼前,有侥幸也有坚持,所以她很感恩。“周小姐是我最喜欢的那一类女生,我希望我的女儿将来就是你这样的。”

  “当然,和傅先生闹情绪的样子也很真实。”倪小姐玩笑,‘老母亲’看在眼里好急。

  周和音浅浅地笑,明媚元气,像一树开在春风烂漫里桃花,风取笑它,它便轻盈地抖落,没甚大雅。

  从洗手间回来,她还没落座,傅雨便问她,“迷路了?”

  补过妆的人,莫名精神了许多。坐回位置,也愿意搭理人了,她发现桌上多了瓶乌龙茶,是她常喝的那个牌子,但包装不同,这款是迷你款的。

  “为什么有这个?”

  “我让他们提前上甜品了,给你搭配解解腻。”

  周和音看到他手边也有一瓶,已经倒出一杯喝得差不多了,心里受用也不显现,“哦,我百无禁忌的啊,不怕腻。”

  傅雨突然欺身过来,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你就是属毛驴的。”

  她属不属毛驴不清楚,反正能气到他,就很爽,这点很清楚。

  周和音一个晚上小孩吃席般的待遇,因为傅雨答应过她,不让她碰酒。这样携伴的场合,男人的劝酒经,避无可避地,他多少担待了些,以至于,三巡酒过后,她不太清楚,傅雨到底有没有多。

  反正周先生那头是多了,多到一个晚上下来,一直瓦上霜一般的冷美人周太太都开始嫌弃了,嫌弃周先生靠在她身上,她吃不消。“周轸,你胆敢有半分装醉,你就完蛋了!”

  好家伙,神仙眷侣,一下子就有了烟火气。周太太凶起来,也是很有架势。

  傅雨送江富春一家下楼,一路已经有点脚步虚浮,江太太见状,连忙着儿子儿媳帮忙搀上楼,说别送了,又一味怪丈夫,上了年纪的人了,不当惜自己的身体也就罢了,还连累晚辈跟着吃罪。

  傅雨意识很清醒地回师娘的话,说不要紧,我没多。又赶在江家儿子过来要搭把手前,一把过周和音,拿她当倚靠。

  江富春见雨这般,也被唬住了,连连劝他上楼歇一会,不要送了。

  客套连三,就只能应承下。于是,傅雨在楼梯半腰处止步了,略站了站,目送江家一行人离开。

  再虚晃身型地侧身过来,垂眸,看身边人。

  这楼梯口不陌生,巧合的是,他们又站这里了。

  周和音问他,“你真的喝多了?”

  “没有。”

  “喝醉的人永远说自己没醉。”

  “这也是在你爸爸身上总结出来的?”

  “对啊。”

  “周和音,你的生活经能不能换个男人总结啊?”傅雨站得晃来晃去的,“不是有前度嘛,你的前度就没给你半点真知灼见?”

  “那这么说,傅先生的真知灼见很多?”

  “你少给我贫。我问你的前度。”某人一扫之前的好教养好风度,仿佛撕下画皮一般,突然换了副嘴脸,且双标不自知。

  周和音生气就要撤手,由他晃跌到哪里去。她要下楼去,他作势上楼去,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晚一样。

  周和音笃笃已经走出孔雀蓝墙裙的中庭门口了,还是一时心软,回头了。上楼回到包厢里,如她所料,傅雨真得喝多了,他摒退准备收拾包厢的侍者,一个人瘫息在边张的沙发上。

  面上匀着热毛巾,松解了颈间的领带,一副颓靡之态。

  周和音静默地走近,收敛声息地去掀他面上的毛巾,只见沙发上的人疏离倨傲地睁开眼,很清楚地质问她,“怎么又回来了?”

  “怕你被打劫。”

  某人笑出声,呼吸里满是酒气,“别贫。也快点走。”

  他赶她走,是周和音没有想到的。

  她有点不开心。

  “我问你,那对甜白釉的压手杯,你不是要送给江老师的嘛?”

  “改主意了。有另外重要的人。”

  “谁?”周和音警觉地追问。

  “你要知道了干嘛?”傅雨莫名烦躁,他想唤侍者倒茶的,周和音把桌上那瓶他没喝完的乌龙茶拿给他。

  某人醉得七荤八素的了,还一味嫌弃,别人喝剩下的?

  周和音跟着生气,“你自己喝的呀!”

  她拧开了给他喝,瓶口抵到他唇边,傅雨依旧不看她,只说他歇会儿就好了,“你先走吧。”

  他越赶她,她越反骨生。偏要站在他面前,戏谑地口吻,“你是怕别人看见你的酒疯?”

  “是吧。”傅雨重重地出了口气,喝瓶中茶也急了些,蹦出一星点水珠子,缀在他的鼻梁上,一路往下滑。

  周和音仿佛看到了什么恶作剧般地跟着笑起来,她在笑,而傅雨却满是不悦地盯着她,如同他第一次见她时那样的冷傲。

  四目相对,一坐一立几乎促膝的距离,有人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拂那颗水珠子,她右手的食指碰到傅雨的鼻梁,点触这一秒开始,后面的每一帧都成了本能,人呼吸的本能,人饥渴的本能,人……之.欲.的本能。

  鼻梁上的手指,一路沿着曲线往下,最后点在了某人的唇边。

  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和灼热的酒气,周和音固执在停在他这里,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很不开心傅雨为什么突然赶她走。

  恍惚间,他问了她句什么。

  “什么?”她问他。

  “手上是什么香?”

  “是香水。”

  “没人把香水涂在掌心里的。”

  “nana教我的。”这样,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可以无意地在他的东西上留下你的香味。

  傅雨继而沉默,他难得沉默,倒是换来了周和音的得寸进尺,她点在他唇边的食指,执意叩开了傅雨的唇.齿……

  吃痛的表情在她脸上蔓延开。

  沙发上瘫坐的人,隔着下唇,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口,再戾气地想加剧时,轻易靠近的人想撤回,傅雨丢开手里的瓶子,一把过了她,“周和音,你太不听话了。”

  他满心满意地要她走,她偏不听。

  烫贴的两张脸挨到一处去,傅雨本能地去寻活气,鲜活的濡.湿的气,那是入口也是出口。

  周和音如泥一般地跌坐在某人身上,他再翻身在上,混沌里,她只感觉自己像是泥牛入海,而傅雨的一只冷手,进水来捞她,捞她出水面,得以继续呼吸时,他再一口全部剿灭了,

  暴戾汲取,温柔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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