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_请你坐在月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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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家◎

  周和音福灵心至般地领悟过来,撇开傅雨的手,急急两步从楼梯上迈下,几乎想都没想地扑到周学采怀里。明明不关她的事,也不关她父母的事,可是她心里就是想诉一诉,诉别人的疾苦,也诉自己的两难,“爸爸,对不起,我老是让你生气,让你失望……可是,有些人我难回避,有些事我也难不管……”

  周和音肿着的半边脸,眼泪流下来,她从爸爸怀里抬头来,看他,也嘟囔的鼻音左说一笔,右说一划,听得周学采云里雾里。

  只看到她肿着的脸,咸苦的眼泪渍上去,一定会疼。

  周学采被她冒失莽撞地撞得胸膛都疼,听不清她说什么,只能跟着干着急。

  随即头一偏,催楼梯上的傅雨,“你来说!”

  外头姜太太正巧来串门,阿宝回去说了什么,知道该是小音真正的男朋友上门了,人才走到外廊上呢,就听到里屋小音在家里头哭。

  这一半八卦一半真意,只识趣地站在门外,问春芳这是怎么了?

  邵春芳拾掇心神,敷衍姜太太,却也没瞒着,“没什么事,小两口闹别扭呢。”

  见春芳这么说,姜太太倒不好歪派什么,只取笑几句,“,年轻人哪有不干仗的。我和我们老姜这个岁数了,还天天吵呢。”

  再朝春芳说,既然老丈人要判家务官司,我就不敢进去了。

  春芳赶快朝姜太太手一吆,快些走吧,不能再裹乱了。

  楼梯上的傅雨勉强答复周学采的话,“小音去送书云,吃了书云和她那个混蛋丈夫的瓜落,挨了一巴掌。”

  周学采只晓得那个书云,来过家里一回,具体家务事不晓得。邵春芳连忙给周学采说道,说起书云那个丈夫,只用了四个字:吃喝嫖赌。

  女人间的同仇敌忾,邵春芳说,那么好的一个书云,摊上这样的丈夫,要么说,女人嫁人得带眼睛的,有钱没钱是运气,人品这东西,沾上不好的,一辈子的气运都没了!

  傅雨挂在楼梯栏杆上外套里的手机一直在响,他翻出来,没有接,径直挂断了。人也从楼梯上下来,再歉仄的声音,说今天这趟事他也没料到,胜在小音好么样地回来了,后头的事,他来料理。他那头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邵春芳听着话音不对,反问傅雨,“什么叫你来料理?”说着,冷不丁地摆出几分丈母娘的谱,“我可警告你啊,作奸犯科的人,一步不准登我的门啊!”

  “我可不管从前你父亲什么位置,你舅舅家又有谁做官!”

  边上的周学采还被小音死死抱着呢,不大欢喜春芳说这些市侩话,“行了。”他才说了两个字,周和音又再用力地抱紧一分爸爸。

  周学采还能不懂自己丫头的套路。她就是生怕他发火,或者发难那个谁。

  “你老勒着我,我怎么说话!”说着,老周摘开了小周的手。

  人往堂屋方桌那头走,桌上有茶,周和音被爸爸摘开,随即转身,要上楼拿手机。

  周学采喊住她,“干什么?”

  “我打电话给堰桥。”

  “你是人家谁,管东管西的。”

  “爸爸!你们都不觉得,自己话说重了,伤了一个后辈的心,是种什么样的侮辱。”

  “一个大学毕业的精壮小伙,这点挫折都挨不住,能做什么!”

  说今天的事呢,有人把从前的旧账也翻出来。周学采静默看一眼女儿,当真感慨,多大年纪的女人都喜欢翻旧账!

  男人的视角总归冷酷点。这是事实也是百态,周学采端起一杯正值翠绿芬芳的热茶,“你少同我烂好心,有些事不归你管,你也管不清。凡事不要老往乐观处想,你怎么不想想,那个人今天如果不是打你一巴掌,朝你捅刀子呢!你逞什么能!”

  这是第二遭。爸爸和傅雨的观念不谋而合。

  或者,这就是他们男人冷酷局外人的思考。

  周和音不以为然,“那是你们。我不行,我就是看不惯男人朝女人挥拳头!”

  “看不惯的事多了去了,你给我件件管到?你是王还是法?”

  “爸爸,你为什么要和我掰这个?”

  “我要你认清现实。我要你好好地过自己!”

  边上的邵春芳过来踢一脚小音,低声呵斥她,这个时候不要,他可以轻易把他们母子都带走,无论是出于道义还是情意。

  然后呢,他反问小音,“这样的家庭关系存续着,此间的痛苦与折磨,只有当事人缘在其中。”

  说到底,人只有自救。

  割舍,面对,都是。

  “小音,堰桥不去面对他父亲的过错,那么,书云的苦难,远远没有结束。”

  “可你说什么父债子偿!”周和音的两行热泪蹭到他衫袖上,“我不肯你这么说。”

  去拿冰的邵春芳过来,看到两个人当着周学采的面抱在一块,确切地,是他们的女儿死活抱着人家。

  周学采依旧在堂屋上位上端坐着,看着傅雨接过邵春芳手里的冰,是拿保鲜袋包着的,家里没冰袋。

  傅雨从今天穿着的正装上翻出方巾来,把冰再裹了一层,来贴周和音的脸。

  只揶揄她,宴会是去不成了,就在家里待着吧。

  “至于堰桥那头,放心,他不会出事。我保证。”

  “但宋春桃我要堰桥给我找出来。”

  “然后呢?”周和音手捂着冰块,惶惶问他。

  果然,听傅雨道,“算账。”

  厨房里,邵春芳已经烧好晚饭了。菜不算多,但勉强对付一顿也足够。她要傅雨留下来吃晚饭,某人朝春芳女士言笑,“先存着吧。我今天确实有事,那头几十号人等着我。”

  “本来要小音去的,她临时给我开了天窗。”

  匆匆来的人,要匆匆去。临走,正经的礼数,饶是周学采并不多回应,傅雨还是认真道再会。

  周和音坐在方桌边的长凳上,听傅雨说,“我走了。”

  她气鼓鼓,“你要联络堰桥。”

  “要为你的气话、重话,道歉。”

  傅雨气笑,“喂,我是舅舅哎。”

  周和音后背朝着爸爸,话却是朝她眼前、身后两个男人说的,“不管。敢作敢当才是男子汉。”

  傅雨不置可否,“先找到打你的再说!”

  说罢,人迈步到外头的夜色里去。

  堂屋的父女俩,还听到傅雨在厨房门口朝春芳女士说他走了,要春芳女士别送了。

  s城说小不小,说大,即便地幅辽阔,总有个尽头。

  宋堰桥联系上父亲一回,电话里,父子俩吵得不可开交,但到底没能把这个滥赌成性的爹找出来。

  而傅雨的电话,堰桥却不接了。

  最后,傅某人放话出去,只要他宋春桃露面,他帮他还了赌债。

  不到半日,傅雨的公务电话上接到一串陌生来电,宋春桃口里骂骂咧咧,问候傅雨,是不是缺个半子送终,才打主意到堰桥头上来。

  傅某人:“你这么说,倒是开发了我的灵感。”

  宋春桃才不听他放屁,笑话他,倘若真要做你的大善人,就额外再给我两百万。

  傅雨问他,“这是卖儿子的数?”

  宋春桃还要吐什么大话的,傅雨耐性用光,“要钱可以,见面谈。”

  他叫宋春桃晚上八点在书云现在的住处等他,“你能找到那里,就该知道,那房子是谁的。”

  “傅老二,你和那个婆娘只是个堂亲,我不懂你这么维护她是为什么,该不是你老头子的糊涂账吧?”

  “见面告诉你。”

  晚上七点不到,傅雨就过来书云这里,随他一起的还有一位,一样西装革履之人。

  他们还没吃晚饭,傅雨要书云弄点吃的给他们。

  “另外,叫堰桥过来。”

  书云支吾,赔不是的口吻,“雨,他不成器,不行,去b城的事就算了吧。”

  傅雨喝一口大麦茶,眉眼倨傲,“你要算了就算了。”

  书云满腹的委屈与难倾诉。

  再听傅雨道,“那也把他喊过来,我和他赔个不是,小音交代我的。”

  书云哪里敢应他这句,“是他自己没肩膀担待,雨,我知道你的一片心,是我们都叫你失望了。”

  “谈不上。我三十好几了,不也由人几句话说得下不来台面。区别在于,我这种老油条有手段挽尊,脸皮薄的年轻人只会置气罢了。”

  “你打电话叫他来,别说我在这,就说……你要和他爸爸,离婚。”

  傅雨吃一碗雪菜肉丝面的时候,正好想起来给周和音打电话,叫她过来。

  “你在哪里?”

  “书云这儿。”

  “傅雨你要干嘛?”

  “所以,我叫你过来,劝着我点,不然我作奸犯科了,我岳母大人就不要我了。”

  那头,周和音即刻有忙着下楼的动静。

  傅雨莞尔地挂断电话。

  周和音匆匆从楼上下来,她难得今天没加班,回来没一会儿,晚饭都没吃呢,接到傅雨的电话,妈妈问她这急炮仗的样子,去哪?

  她在门口换鞋,“傅雨在书云那里,我怕他和堰桥那个爸爸动手!”

  换好鞋的人,匆匆抬手去移门,出门的神色。

  不防地被周学采喊住,爸爸说了什么,小音没听清,回头,听爸爸再道,“我陪你去。”

  “……为什么?”

  “……”爸爸没言声,只跟着换鞋。

  “爸爸,为什么?”直到父女俩一起在亮月下往外走,小音依旧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你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哪能开车。”

  “我可以打车去。”小音拆穿爸爸。

  周学采却还是往巷子里走,“昨晚,你妈说,你阿婆没由人安排命运,到了我,我也没由你阿婆安排,再到你,我更安排不了谁。”

  “爸爸……”周学采的脚步很轻很快,直直向前。周和音赶也赶不上的节奏。

  走在前头的父亲,始终没有回头,“你说得对,再怎么,也没有父债子偿一说。不然,我哪天犯了错,那些人来对付我的女儿,那才是最不该的口业。”

  周和音心上一恸,奋力地追上爸爸的脚步。

  与他并肩一齐走的时候,周学采恍然,原来女儿已经这么大了,再也不是追着他后头,小鸭子脚步,哒哒地,即便握着爸爸的手,也因为爸爸手掌太大,只能一只手握住爸爸一只手指。

  任何时候,小音对父母的爱与感怀都是,“爸爸,你和妈妈,是我生来就有的一笔财富。”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幸运。这笔无形的财富,注定是人世间,难平衡的一种落差乃至差距。

  周和音和爸爸赶到书云住处,正巧晚上八点刚过一些,院墙的西门没有关,周家父女俩径直进来。

  堂屋里,傅雨与那个宋春桃,北南两面对坐。

  方桌当中搁着傅雨的手机,通话录音正是下午宋春桃打给他时说的,信息量有三点:

  一,宋春桃承认了多年对妻子有言语及身体上的暴/力,包括性/暴/力;

  二,揣测傅雨的用意,想要堰桥这个半子,顺带着敲诈勒索;

  三,攻讦傅雨的父亲,认为书云是傅缙芳不正当的私生女。

  与傅雨一块过来的男人,是傅的个人律师。谢某人提醒老傅,这录音做不得证据哦。

  傅雨在坐北朝南的位置上,佯装,啊,这样啊,好可惜。“但不要紧,我只是工作习惯,每一笔通话都得存下来听而已,不作证据也无妨,我只要我们堰桥小子听到就行了。”

  “是不是,堰桥?”

  宋堰桥站离这处风波最远处,他不看他的亲生父亲,更不看这样高高在上冷漠倨傲的傅雨。

  傅雨任由录音放完,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块,撑扶住自己的太阳穴,缓缓,他重新启口,道出的话,显然是冷静组织过的,丝毫不在乎门口周学采也过来了,“堰桥,那天我话重了,我和你道歉,我答应小音的,要做到。但你答应我的,也得做到,你比我幸运,起码二十出头就看清自己父亲的真面目,而不是等我这个年纪,男人过了三十,世界观比城池都坚固,很难打破的,偏我动用昂贵的雇佣费用,最后得到了我父亲多年冷落家庭的真相。”

  “人性很浅薄。浅薄到,差劲跟差劲比起来,哦,原来我还不是最差的,顿时心里就舒坦些了。是的,我们的父亲比较起来,显然,堰桥,你的父亲差劲些。他朝自己微时相恋相守的妻子动手了,因为自己人到中年的窘迫不如意,因为缺钱缺生活的动力,因为他拿日子没办法,拿别人没办法,只能发难他最亲近的人,言语、拳头、乃至性……”

  “别说了!”迟迟沉默的儿子突然暴躁起来,脖子上青筋可见。

  傅雨没如他愿,继续道,“这些年,你但凡留心点,也该察觉父母的裂缝的。”

  为人子过来人的经验,他笃定堰桥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正如他的父母,傅雨多次劝过母亲,不行分开罢,是母亲自己舍不得,妄念一般地痴守了一具躯体一辈子。

  唯一的真相就是,堰桥知道,只是没意识到这么严重,任何一个孩子都惧怕父母的分崩离析,怕家庭的瓦解。

  可是,他们不知道,孩子给予的勇气,才是一个母亲裂缝里最大的生机。

  只要你看过一颗种子能的唾沫星子蹦蹦的,傅雨与谢律师都不禁往后靠。傅雨尤其,抽身后条几上的餐巾掩面,随即,好整以暇地问宋春桃,“多少钱?”

  “多少钱能打发你?”

  边上的书云探身过来,不肯雨这样,岂料傅雨伸手按住她,示意她不要说话。

  “你说个数,说说多少钱,你愿意抛妻弃子。”

  对面的宋春桃踢开板凳,作势过来就要打人,而落座的傅雨站起来,足足比这个膀大腰圆的男人高一个头不止,不等宋春桃反应,傅雨利落有劲的一个巴掌扇过来,再一脚踹在这个男人心窝上。

  边上的谢律师微微蹙眉啧舌,“来前我怎么说的,不要动手,不要动手,你他妈动手了还动脚了。”

  “那喊我来干嘛,真是闹心。”

  傅雨气得甩甩扇耳光的手,再拨正腕上的表,朝谢律师脸一沉,“我这个人就不信劝。你多担待罢。”

  谢律师低头玩手机,说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被傅雨一脚踹着往后趔趄好几步的宋春桃,几分狼狈地爬起来,才要还手,没料到,一直沉默的堰桥箭步过来,挡住了父亲的行径,然后无比冷静的声音,寒冷令人颤栗,“我妈一定会和你离婚的。”

  “我就是最务实的证据。”

  下一秒,宋春桃一个手刀般地砍在亲生儿子的脸上。

  骇得书云捂口再落泪。

  傅雨不肯她上去,“这一下你就舍不得了,这些年,你但凡舍不得自己一下,今天就不会有这样的局面。”

  剩下的话,是谢律师说的,他说作为傅书云女士的代表律师,接手这场离婚官司。

  去年傅女士已经报警留档过一起家暴记录,也有验伤记录,此一;

  三天前,巷子口的口角及动手,我们有目击人证和监控记录,此二;

  两头当事人的法律婚生子出面作证,此三;

  谢律师说,他们会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以及即日起提出分居协议,傅女士方不接受任何婚姻名义的调解,直至婚姻存续关系合理合法地解除为止。

  财产分割方面,傅女士不负担丈夫宋先生任何个人名义的赌债;

  至于与婚生子日后的赡养义务,容后再议。

  傅雨这个背后雇主,提醒谢律师,“还有一条。”

  “什么?”

  “我要傅女士的儿子改姓傅,随母姓。这样,日后的生意联络,才更顺理成章些,我傅家的孩子。”

  宋春桃闻言,破口大骂,说他傅二是个狗娘养的,才怂恿别人的孩子认贼作父。

  傅雨又被喷的一脸唾沫星子,顿时暴躁起来,他只和谢律师说话,“能吗?能改随母姓吗?”

  谢律师点头,“你改成第三方姓也可以。”

  傅雨骂人,我缺心眼啊,改成第三方姓。说完,心情大好,起身要去洗脸,临了知会宋春桃,“你到此为止,我说不定会看在堰桥的份上,给你找个差事,只要你洗心革面。”

  “闹我也且陪着你闹,我加上堰桥,和你比命长,我想,你总归吃亏些的。”

  言尽于此,傅雨只身走出来,迎面与周家父女照面。

  他看着周和音,后者告诉他,“爸爸不放心,和我一起过来了。”

  “嗯。放心,我绝不作奸犯科。”他朝小音玩笑。

  “你明明打人了。”

  “明明他要来打我。”某人绝口不提他要打回头的心计。

  傅雨在院子里露天的水龙头下接水洗了把脸,那边谢律师一丝不苟地请宋春桃离开这里。

  收拾干净后的傅某人,要小音把他的外套拿过来,是要拿他的烟。分给周学采,时下农历八月十二,桂香浓烈,甜却丝毫不腻人,这在傅某人看来,是江南甜味里唯一可取的。

  傅雨手里那支烟足够的耐心与礼数,什么言语都没有。但男人分烟,很玄妙的一种交际手段,其中有平级人的分享、联络,也有晚辈对长辈的一种静待,等待你接纳我的敬意。

  “爸爸……”周和音在中间,难做也难堪,这支烟一直这么递着,对大家都是尴尬的。

  周和音什么都不图,只图这一刻,快点揭过去。

  她很想求爸爸,一支烟而已。

  终究,周学采接过去了。无声沉默的。

  也没有由着傅雨滑出的火来点燃,只把烟别到耳际上,说天不早了,“你妈还在家里等我。”

  说罢,周学采转身要走。

  巷子里,周和音追出来,喊了好几声爸爸。

  周学采终究回头过来,小音说,你都不等等我。

  老父亲想起什么,问小音,还记得她上小学有年冬天,他带她去澡堂洗澡,就在家门口。那天周学采临时有事,洗出来就先回去了,他想着交代过澡堂的老板娘,小音出来总会自己回来的。

  结果,这个死心眼的丫头,在那里等了一个小时。

  周学采再回去找她的时候,她哭得跳得老高那种。说爸爸没有责任感,都不怕她一个人走丢了……

  那时候的周学采就坚信,他的女儿才不会被人骗走,这巷子里,街里街坊的也没有谁敢偷小孩,谁把你偷回去也是倒霉,又会哭又会闹!

  眼下,周学采还是这种心情,“我等你干嘛,你又不是不认识家去的路。”

  “爸爸……”

  “你阿婆临走前,单独交代我,说北屋那套房子留给小音,我当时还和她说笑,就不能留给我,你就生怕我苛待了你的孙女!”

  梁珍微弱摇头,朝周学采笑,“你不懂。我只要我的小音时时刻刻记住,她有家可回就够了。”

  任何挫折与失败都不要紧,我们有家可回。

  临近仲秋的夜,月亮已经足够浓重了,圆的弧度愈来愈满。

  爸爸一味惦记家里的妈妈,说先回去了。

  也叮嘱小音,“闲话快絮,早点回家。”

  周和音站在那座平坦的过桥上,开阔的河面上,凉意满满的风拂过来,风里有河面温热的泥腥气,也有萦萦的桂香。

  路边有灯,而四下皎洁的光明,却是源于天上的月亮。

  她站在那里,直到拐巷看不到爸爸的身影,而耳后有脚步声贴近她,她没有回头,却知道身后人是谁。

  只轻微地哭,喜极而泣。

  傅雨站在泣泣人的身后,轻轻揽她入怀,忍泪的人这才掉转过来,迎面环抱他,哭得泣不成声。

  “傅雨,我讨厌你!”

  “嗯,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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