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番外(四)_将军她弱不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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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番外(四)

  残火烧了一夜才被尽数扑灭,原本的亭台楼阁亦剩下残垣断壁,入眼之处皆是黑灼焦气,唯独几座偏院还有留存。

  宋幼清是被疼醒的,脚踝的刺痛让她猛地一缩,可她还未抽回便被一把抓住。

  “别动。”

  宋幼清这才察觉到李承珺就坐在他脚边,正替她按揉着淤伤,他手心的滚烫与药的冰凉激得她一个机灵。

  李承珺细致地替她抹了药,“这几日不要再跑动,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床上,等伤好了再说。”

  “那我们何时回京城?”北狄的事儿也告一段落,他们也不必留在这儿了。

  “等你伤好了再说。”李承珺替她掖好布衾,“还早呢,再睡一会儿,等将人处理干净了,我带你去庄子里养伤。”

  “庄子?”李承珺在这儿还有庄子?

  “前些年置办的。”

  宋幼清微微眯眼,“你到底有多少地契与银钱?前些年我与你借钱时,你可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清贫,如今可是不管在何处都能见着你的府邸与庄子,李承珺,当初你可是只给了我二十万两!”

  他这随随便便的一个小庄子就不知有几个二十万两了。

  李承珺偏过头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我那时哪里会知晓你是我未来的夫人。”

  若是他知晓,全身家当都给她也无妨,他又哪里舍得让她去受那些苦。

  “你——”宋幼清正要说什么,门外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只听一道熟悉而急切的女声:

  “殿下,晋王殿下。”

  宋幼清翻了一个大白眼,翻过身背对着他,“你自己惹下的桃花债自己解决,我要睡了。”

  李承珺倾身而来,在她额间印下一抹温热,“乖,不许生气,我会处置妥当的。”

  宋幼清嫌弃地推开他。

  正在二人说话的空隙,脚步声愈发近了,“王爷可在屋内?”

  屋外的侍卫拦住了她,“陆姑娘请留步,王爷有私事。”

  “请大人行行好让我见一见王爷,我只是有些话想对王爷说罢了。”

  “陆姑娘请回吧,王爷如今有要事在身,不便见客。”

  “王爷,王——”

  屋门推开,李承珺从内走了出来。

  陆若涵一见着他,双目盈盈,宛如秋水,戚戚道来:“王爷,你当真没有死……若涵就知你不会有事的,幸好你又平安归来了,若涵一直在等你……”

  话音未落,便听得床榻上传来“啧”叹声。

  李承珺朝着床榻上那背对着他的女人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陆若涵探过身来,“王爷……”

  李承珺向后退了一步,“陆姑娘请回吧,本王如今不得空。”

  “王爷。”陆若涵见李承珺要赶她走,便有些急了,“王爷远在边关或许不知,那时皇上已将我赐婚于你做晋王妃。”

  李承珺盯着她一言不发。

  陆若涵以为李承珺当真还不知此事,便道:“王爷,若涵所言非虚,那日苏侧妃也在场,她也是知晓的。”

  李承珺轻笑一声,“晋王妃?”

  陆若涵不解其意,“正是……”

  李承珺挑了挑眉,朝着身后望了眼,“陆姑娘莫不是弄错了,本王的晋王妃不就躺在屋内吗?”

  陆若涵面色忽而煞白,“什……什么?”

  屋内的某人也极给面子,她翻了个身,撑起半边身子来,捏着细嗓作娇柔之态,“三郎,奴家口渴了。”

  这一声差点没将李承珺直接送走。

  他咽了咽喉,反身走了进去,端起早已备好的温茶递到她手边,他压抑着阴沉咬牙道:“你给我等着。”

  宋幼清颤颤巍巍地接过茶一饮而尽,赶忙又将杯子塞进他手中,侧过身去不敢看他。

  方才她可是说得有些过了?

  而门外的陆若涵早已按捺不住,她跌跌撞撞走了进来,指着宋幼清满是不可置信,“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去九龙山祈福了吗?为何会在此!”

  宋幼清淡淡扫了她一眼,“陆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王爷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这何错之有?这叫什么来着?”宋幼清故作片刻的沉思,“哦,对了,夫唱妇随。”

  “苏澜,你——”陆若涵看着宋幼清躺在床榻上,身上还搭着一件玄色锦袍,直叫她气得发颤。

  显而易见,两人应当是早已遇见了。

  宋幼清懒得瞧陆若涵,她伸出手作势要李承珺抱,“三郎,我想出去透透气,屋里闷死了,都是灼烧味儿,我待着难受。”

  “难受?”李承珺眉头一紧,将她打横抱起,用他的衣袍盖在她身上,“那便出去走走。”

  李承珺看都未看陆若涵一眼,便绕过她往屋外走去,宋幼清经过陆若涵时挑衅地看了她一眼。

  陆若涵本就憋着一股子气,见宋幼清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恨不得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奈何李承珺就在跟前,这才忍住了自己的脾气。

  她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恨得咬牙。

  宋幼清方才的小动作李承珺自然瞧得一清二楚,他唇角微微扬起,俯下身低附在她耳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到时候再收拾你。”

  他本就不允她下地出门,她倒好,干脆借着陆若涵这事让他亲自带他出门,她这般撒娇,他还拒绝不得。

  宋幼清不疑有假,既然要在陆若涵面前演戏,自然不能半途而废,她搂上李承珺的脖子,靠在他怀里,以陆若涵都能听见的声音道:“三郎……你累不累?都怨我受了伤,这才让你受了累。”

  一声“三郎”让李承珺身子浑然一僵,就连遒劲的步子也迈不动了,他将宋幼清的腰紧了紧,“给我闭嘴。”

  再任由她造作,他可不能保证他不做什么。

  宋幼清缩在他怀里一个劲儿的忍笑。

  从陆若涵那头看来,只能瞧见两人如胶似漆,宋幼清又不要脸地缠着李承珺,她紧紧攥着手,手指甲都要嵌入她手心中。

  “你给我等着,到时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

  ……

  “陆家你准备怎么处置?”走远了些,宋幼清才问道。

  “原本是要杀了的,既然你先前都那么说了,那便流放吧。”

  宋幼清沉思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这似乎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主子。”罗安匆匆跑了过来,见自家主子被搂在怀里,他赶忙偏过头非礼勿视。

  “什么事?”

  “皇上醒了,如今要见晋王与主子。”

  宋幼清与李承珺对视一眼,“我要不要去见他?”

  “那便看你愿不愿意见他了。”

  宋幼清沉了脸,“去吧。”

  先前在密道时李承珺便是一口一个“幼清”唤她,老皇帝再糊涂也知道了怎么回事,他哪里是想见二人,分明就是想见她,又怕李承珺不允,而将他一并带上。

  说来也是奇怪,主院当时火势最大,可保留的也是最完善的,若非偏殿乌黑一片,根本瞧不出有烧灼的痕迹。

  院里的宫人都被一并收押,如今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宋幼清倒是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院中央的老皇帝。

  “放我下来吧。”宋幼清拍了拍李承珺,可李承珺装作没听到,命人安排了一张藤椅,这才将她放下。

  宋幼清与老皇帝对视了许久,两人都未说话。

  这些年来,她恨不得手刃了老皇帝,老皇帝也恨不得杀了她永绝后患,可如今两人面对面站着,竟也有片刻的宁静。

  良久后,皇帝抬起眼来,“你入京的目的是什么?”

  宋幼清也不虚,“目的你不是知道吗?还问我做什么。”

  “这些年来你竟然一直隐瞒你是女人的身份,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只要朕一声令下,镇国侯府便会满门抄斩!”

  宋幼清懒懒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杀啊。”

  皇帝一震,竟未料到宋幼清这般不知所畏,“宋幼清,你这是因为李承珺在身旁便以为朕不敢动你吗?”

  宋幼清脸色一沉,“这些年来,我一官一职都是我自己得来的,每一步都心安理得,我从来都没有靠过谁!你想杀镇国侯府?可以啊,那就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快。”

  “宋幼清,你——”皇帝如今毫无怀疑,面前之人确是宋幼清无疑,这世上哪还有第二个人敢与他这么说话。

  “皇上嫌弃我是女儿身?可你还不是依靠着我那么多年替你打下城池?你怕的哪里是我,分明就是你的私心,你要百姓处处敬仰你,也只能敬仰你,你想要让我替你拓疆土,可又畏惧我功高盖主,我宋幼清扪心自问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亦没有对你的皇位有过非分之想,不是所有人都如你那般把皇位当做宝贝护着的!”

  宋幼清说着都站起身来,“十六年前,你为了自己的长生不老药杀了我哥哥,这些都不记得了吗?我父亲可有怨言?我可有?我们宋家还不是替你卖命,为大梁上阵杀敌!”

  “可我们宋家过得又是什么日子!我父亲虽是镇国侯,可却毫无权无势,变相囚禁于京城之中,而我呢,因那几座城池,被我誓死效忠的君主推去了敌营!”宋幼清恨恨地望着他,“我宋家不欠你什么,可你随口扬言便是要满门抄斩,你也不瞧瞧,如今你身侧还有多少忠臣,不是他们背信弃义,而是你亲手将他们推开的。”

  皇帝浑身一震,失了大半的气力。

  宋幼清抚了抚腰间的佩刀,“来京前,我原是想着亲手杀了你。”

  皇帝一颤,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退。

  宋幼清冷笑一声,“可如今我不这么想了,杀了你,我嫌脏,哥哥也回不来了,死去的无辜孩子与将士亦是,你还是活着慢慢赎罪吧。”

  “呵,长生,你那所谓的长生是拿千百人的性命换来的,这算得上是什么长生!”

  皇帝一言不发,如失了智般瘫坐在一旁久久不能回神。

  李承珺将宋幼清搂在怀中无声轻抚,他知道这些话她憋了许久,终于等到今日能畅快说出口了。

  他回握住她微颤的手,缓缓收紧。

  “朕……朕也不想啊……”皇帝低垂眉眼,自顾呢喃着。

  宋幼清偏过头不去看他。

  有侍卫匆匆而来,见坐在地上的皇帝稍有惊愕,便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皇上,怡妃吵着要见您。”

  皇帝眉目一沉,沉寂了片刻才道:“将!她带上来吧。”

  宋幼清有些烦闷,不想见这些人与糟心事,扯了扯李承珺的手,“我们走吧。”

  李承珺揉了揉她脑袋,低语轻抚,“不急,看看再说。”

  宋幼清深呼一口气,“罢了,听你的。”

  远远地便听远处哭喊与嘶吼声传来。

  “皇上,皇上,你为何这么狠心!”怡妃赤红着双目,撕心裂肺,“臣妾心里一直只有你,可如今你却弃臣妾于不顾,我们多年的情意皇上都不在乎吗?即便如此,我肚子里还有皇上的子嗣,皇上就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在乎吗?”

  老皇帝缓缓站起身来,便立在原地未动,颓然地望着自己脚下的地。

  怡妃突然跪在皇帝面前,“皇上,臣妾也是受人蒙蔽而引狼入室,臣妾什么都不知,当真什么都不知,还请皇上明鉴。”

  可就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时,突而见皇帝从身边侍卫手中抽出长剑,朝着怡妃身上刺去,毫无留恋。

  “啊——”怡妃惊叫着要躲闪,可剑比她还快一步,刺破了她的肩胛,利刃贴在她的颈处。

  血珠渗出,染红了衣襟,怡妃面色惨白,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亲身骨肉?”皇帝将剑又贴近她几分,“你再给朕说一次,亲身骨肉!”

  怡妃闪过一抹慌乱,但又极快掩饰过去,“臣妾肚子里的是不是皇上的骨血,皇上还不知吗?”

  皇帝望着发髻凌乱的怡妃失笑,“朕不知?朕怎么会不知!”

  怡妃震惊,恍惚抬起头来。

  “朕哪来的骨血……”皇帝丢下剑,仰脸凄凄一笑,“这些年来,朕每月在茶水中都会掺上水银服用,身子早就大不如前了。”

  怡妃捂着自己小腹,紧紧缩成一团。

  “水银”二字震得她耳畔轰鸣。

  “朕根本不会有子嗣!”皇帝目光忽而闪过凌厉,一脚狠狠踩在怡妃肚子上,“你这孩子又是哪儿来的。”

  “不是,不是,这孩子真的是你的,皇上!”疼痛扭曲着她的面庞,她喘着粗气死死捂着自己小腹,“真的是你的……”

  可皇帝却根本不听,一脚比一脚狠劲,下身有血缓缓流下,显得她的面色愈发苍白。

  怡妃死死攥住他的脚,想要用起气力推离,可皆是徒劳,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不要,不要,求求你放过我,不……放过他……放过他,求求你。”

  “朕为何要放过这个孽种!”这些年的隐忍似是都在这一刻爆发,他狠绝而阴冷。

  宋幼清攥紧了李承珺的手示意,李承珺却朝她摇了摇头。

  怡妃瘫在地上,口中不住呢喃,“我只有他了……他已经不在了……”

  宋幼清知晓,怡妃口中的那个“他”,前者是腹中之子,后者是死去的隗瞿。

  “那就和他一起去死。”皇帝颤巍巍捡起地上那把剑,执起便要刺入她腹中。

  怡妃也知晓等待她的是什么,她抬起头朝着皇帝嗤笑,“你杀了我孩子又能如何,你的孩子……也一样死在我手中。”

  皇帝的手一顿,握剑之处渐渐失了气力。

  怡妃用沾染鲜血的手理了理散乱的鬓发,微微颔首,一如往日的傲慢娇纵,“你不知道……你的妃嫔个个落胎都是我的所为,我看着那些孩子已是有鼻子有眼的模样而了无生息,心中……甚是畅快。”

  “贱人!”皇帝毫不留情地将剑刺入她腹中,寸寸深入。

  怡妃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小腹,几近疯魔,“你杀了他……杀了他……”她死死握着刀锋,盯着他,痴狂而笑,“你知道吗?五年前……李驿昀也是这般……死在他手上的,他死了,你的李驿昀……早就死了……”

  皇帝死死咬着牙,将刀又送入她腹中,怡妃瞪大双目,身子一颤忽而松了手倒下去,满地的鲜血赤红而凄烈。

  宋幼清拧了拧眉,她没料到老皇帝竟这么心狠,陪了自己几年的女人竟然说杀就杀。

  可事情远非如此,地上的怡妃早已没了生息,可皇帝还是一刀又一刀狠狠捅入她身中,即便千疮百孔,他也没有丝毫停歇。

  他嘶吼叫嚣着:“朕知道!朕都知道!你们杀了我的昀儿,是你们杀了他!他孤零零躺在那口井中,四年了!整整四年了!”

  他忽而又垂面掩泣,低声诉说,“我怎可能认不出呢,我的昀儿总爱在我耳边喊我爹爹,我又怎可能认不出他呢……”

  “我都知道的啊……都知道的啊……”

  “我要替他报仇!”

  正说着,他将刀尖在怡妃腹部一搅,堪堪剖开,从内掏出一块血肉来,正是还未成形的孩子。

  他怔怔地望着血肉,喃喃自语:“驿昀,是父皇不好,没有照看好你,你可怨父皇这些年没有来看你?”

  他将手中的剑一抛,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块血肉,护在怀里,“驿昀,父皇日后会好好护着你的。”

  他瞧都未瞧宋幼清与李承珺一眼,跌跌撞撞就朝着主院走去,“昀儿,是父皇不好,将你弄丢了,父皇替你报仇了,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宋幼清满目震惊,不可思议地看向李承珺,“他竟然都知道?”他原来知道怡妃怀的不是他的孩子,知道真正的李驿昀早已死了。

  他们都被皇帝给骗了!他竟一个人隐忍了这么多年。

  李承珺眼中亦有惊诧,不过似乎都是意料之中,“或许他心里比谁都明白。”

  宋幼清望着皇帝几近寂寥的背影,“方才有一瞬间,我似乎不恨他了。”

  “不恨了?”

  宋幼清摇了摇头,“只是那一刹那罢了,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悲,他儿子早已被杀,却只能事事隐忍,将自己的杀子仇人养在身边数年。”

  “而自己身边最为忠诚的奴才最想让自己死,自己枕边最亲近的女人心里亦有另外一个人,就连孩子也不是他的,更何况臣子也已心怀不轨,而他唯一的兄弟……”

  宋幼清看了李承珺一眼,“与他也是淡漠至极。他做了十几年的皇帝,算计了所有人,隐忍了数年,终究是什么都没得到。”

  “他得到了——”

  宋幼清不解,“他得到什么了?”

  “他终是等来了这一天,能从沼泽中爬出,而窥见日月的这一天。”

  “值得吗?”妻离子亡,哪里值得。

  “于一个父亲与丈夫来说不值得,但他是大梁的君主,于天下苍生来说,他等到了,便是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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