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_皇后别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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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宋嘉德既然已经答应入股——或者说,被干股诱惑得神魂颠倒直流口水,那么他自然也就留在了造船厂与原有的高级团队一道研究造船图纸,乐琰与朱厚照顿时没了事做。要说出谋划策挥洒天下,那他们俩都是个中好手,但当事情具体到了一艘船的时候,不论是皇帝还是皇后都没有足够的兴趣去勉强自己了解相关术语。

  而比较不幸的是,王守仁也被困在了造船厂内,宋嘉德更是借口火铳才从海上运来,难免沾惹上了潮气,需要晾晒数日才能试射,便把试射火铳的行程往后拖了几日——他说这话的时候,分明是和王守仁在互相打眼色来着。朱厚照与乐琰都看到了,却也都理解为他们是不愿意在火铳上浪费时间,毕竟若是要达到两年内造出一支舰队的要求,那还真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只是这样一来,帝后两人便少了人陪伴,自然了,天津卫作为北京的护卫,也是历史悠久的名城,并不缺乏名胜古迹,但乐琰从小逛过,朱厚照也在才来天津的那半天内把天津城内值得一去的地方都走马观花过了。从造船厂出来,一时就无处可去,无聊得很。

  若是独自出来,朱厚照还能去青楼坐坐,听花姑娘们温言软语唱小曲儿,但有乐琰在边上,他怎么敢提这茬?两人并骑闲逛了片刻,乐琰见朱厚照面露怏然,便笑道,“我倒是有个地方想去,不过,却是有些不认路了。你还记不记得我在天津城内住过几年?原本的房子,也就是在这附近的。”

  朱厚照精神一振,兴致勃勃地道,“那咱们就一路逛,一路找过去。”他想到与乐琰初识时,就听她提过邻居一家乃是朝鲜来客,不由得感慨道,“一转眼,也有十多年了。”

  两人相视一笑,慢慢地拨马在天津街上乱转,因近年来到底是时常有船队经过,天津越发繁华,好些铺子里的货色,连北京也没见过。乐琰眼界也高,一路都只是和朱厚照指点那些货物,却并不买下来,他们穿着富贵,一般人倒也不敢招惹,只是随着他们走过,店家们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乐琰与朱厚照又哪里在意这个?两人走到了一条小巷子,乐琰见那巷子曲曲折折地,隐约还能看到巷子尽头有一间老大的院子,里头露出的树木都是经年老树,门面也很富丽,便笑对朱厚照道,“这是天津城一霸,乔家的府邸,乔家人包了天津一整个码头,别看宋嘉德他们只用本国的人手,也得向乔家交钱呢。不独如此,天津街面上的铺子,十间里倒有四五间是他们家的,在天津,那些小老百姓们宁愿惹府尹都不愿惹乔家。”

  说着,两夫妻又慢慢地踱开了,两人一边说着天津的趣闻,一边找乐琰的旧宅,可惜找来找去,乐琰反而转晕了头,彻底不记得自己旧宅该怎么走了,不由得自嘲道,“小时候难得出门,还好心也静,若是也像现下这么野,跑出来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呢。”

  朱厚照笑道,“小包子长大了,咱们就带他到这里来逛,把这故事说给他听,叫他别和你学了一脑袋的迷糊。”乐琰白了朱厚照一眼,道,“到了吃午饭的时点了,咱们到乔家的酒楼去吃,他们家的大师傅做得一手的好菜,也是天津知名的。可惜那时候我爹官小,一年也难得被人请几次,我始终没吃过邀月楼的席面,至今引以为憾呢。”

  朱厚照自然没有异议,两夫妻亲亲热热地一路问到了邀月楼,果然见得这是三层的楼面,一楼大堂里坐满了人,看装束,都是殷实的生意人,身上穿的也都是绫罗绸缎,只有店小二穿着棉布衣裳。朱厚照便对乐琰道,“这样的酒楼,恐怕雅间是要事先派人来订的,现下未必有空的呢。”正说着,店小二已是迎了上来。

  这些店小二都是历练得一双富贵眼的,上下把两人看了看,见朱厚照穿的是深蓝色倭缎缂丝团花直缀,乐琰却是酱色绉绸缂丝紫大花曳撒,便堆出了一脸的笑点头哈腰地道,“二位爷说笑了,以您们的身份,自然是要坐到三楼雅间的,请!”

  这两人自小到大,都是仆从成群前呼后拥,哪里会在意一个店小二的笑脸,点了点头理所当然直上了三楼,伙计上前请点菜时,却都犯了难:乐琰自不必说了,朱厚照这次出来,因为怕八虎阻拦,竟是一个太监都没带在身边,这点菜的小事,他如何做得来?还是乐琰做主,对那伙计道,“要四味冷菜,四味热炒。冷盘要有甜有酸有咸,有时令鲜果,热炒要一个肉的,一个素的,一个鱼,剩下一个么,就要你们的拿手菜,现下入了秋,吃螃蟹是好时候,再蒸五六个螃蟹下来,吃螃蟹要菊花酒,烫一壶热热的菊花酒,别的想起来再要吧。”

  那伙计目光一闪,笑眯眯地点头下去了,乐琰环视这雅间,只见清幽的一个小小房间,隔间都是厚厚的松木,全听不到隔壁的动静,又有隐隐约约的一缕百合香,板壁上挂着的是松竹梅三星贺喜的挂轴,看笔触倒也文雅可喜,两扇柚木小窗,一架大理石屏风横在门口,挡住了里头的人,倒比常去的醉此间要来得更为舒适,便笑对朱厚照道,“不错,乔家酒楼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朱厚照搓了搓手,嘿笑道,“以后咱们出门,身边一个人都别带了,一会儿螃蟹来了,一人掰上一半捧着吃,倒比身边有人做张做致的来得好。”

  乐琰也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这么自由了,实际上在古代,官家小姐独处的时间少得可怜,更别说当了皇后了,这么多年来,她和朱厚照还是第一次和现代情侣一般自由自在不含任何目的的逛街约会,在现代司空见惯的日程,到了古代反而给人以新鲜有趣的刺激兴奋感,也不知道是穿越的好处还是坏处了。

  “不带人,你倒是觉得无所谓,我就要服侍你了。”乐琰把朱厚照拉到墙角小风炉边上,把风炉上的大茶壶提了起来,在一边的银盆里倾了些热水,笑道,“请少爷洗了手才吃螃蟹。方才在造船厂左摸右摸的,摸得一手脏东西。”

  朱厚照故意摸了乐琰脸蛋一把,方才笑着洗了手,又拿住了乐琰的手放到热水里为她搓洗,道,“西洋人的大船好玩吗?看你,摸得一手都是海腥味。”

  不过是船罢了,况且她就在甲板上呆了一会儿,哪里有那么多话好说?乐琰本想随便应付过去,但看到朱厚照眼中暗含的期盼,便不由得顿了顿,才笑道,“那上头其实与中国船没什么两样,只是海员的禁忌多了许多,女人到了船上,什么都不能乱碰。连水桶怎么摆都有讲究,我看咱们大明的船,就没有那么多忌讳。”

  两人坐到桌边,一边谈着在船上的见闻,一边互相打闹,不多时几个冷盘就送上来了,除了糟鸭肝、三不粘、酥鲫鱼,居然有一小碟子又红又大的太和樱桃,那伙计陪笑道,“这是快马送到天津卫给咱们东家大少爷享用的,东家大少爷听说咱们今儿来了贵客,便嘱咐我匀了一碟子过来,统共也就是一小篓,这里已是一半了。”

  宫中在这个季节,也吃不到樱桃呢,乐琰看了看朱厚照,笑道,“替本公子谢过你们东家大少爷了。”

  伙计应了一声,不多时又端了五六个碟子进来,均是热炒,分量不多,味道却都不错,极精致的,那伙计又指着一盘亮晶晶剔透脆爽的须状物,笑道,“这是东家大少爷原本打算自家待客的炒龙须,两位贵客眼界是高的,咱们便匀了过来让贵客尝尝咱们邀月楼的拿手菜。”

  朱厚照与乐琰还真没吃过龙须呢,当下一人夹了一筷子,细嚼之下,果然是鲜香满口,都称赞道,“果然是天津有名的馆子。”乐琰又嬉笑道,“伙计,有没有唱的?叫几个进来唱些曲子,捡那生得好看些的!”

  朱厚照不禁一愣,待伙计退出去了,才问乐琰道,“你说这乔家大少爷,怎么这么精灵?咱们也没露出马脚吧,这就上赶着来讨好了?”

  乐琰也不知道个中究竟,不过他们这样的身份,引来一些趋炎附势的人,那是题中应有之义,当下无所谓地道,“你别给他几句好话哄住了就是。下午回去好好休息,到了晚上,你和王先生又能秉烛夜谈了——若不是王先生年纪大了,我可真要吃醋了哦!”

  朱厚照好笑道,“你吃我的醋?我还不说那宋嘉德生得多好看呢,且又年轻——他真是那么虔诚的基督信徒?可惜了,永淳却是信佛的。”说着,两夫妻就谈起了西方人为何如此着重信仰的事,对乔家大少爷的好意,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两个怯怯生生,容貌可人的女子过来请安唱曲,乐琰也算是体会了一把天上人间的滋味,靠在朱厚照肩膀上,一边看看丈夫纠结的神色,一边看看两个眉清目秀的小美女,心情着实大好。朱厚照却是有苦自己知,要知道但凡老婆在身边的话,男人总是比较聪明,知道不能对着别的女人流口水的,因此尽管这两个唱的也算是可人,但他却不敢多看。一时之间真是纠结无比,要看不看的,惹得乐琰笑个不住,足足拖了一个时辰,把螃蟹吃得差不多了,才笑对朱厚照道,“你猜咱们今日吃了多少钱?”

  朱厚照面色就是一变,摸了摸荷包,这才定下心来——他出门时倒是还记得带钱,只是那几千两银票都在芳华身上,他自己却是只带了些散碎金银。好在乐琰平时做给他的荷包里带的都是足金的镙子,对付这顿饭钱那是绰绰有余的,当下就应声道,“不过是百两吧?”

  那几个唱的纷纷莞尔,乐琰才觉得有些不对,正要开言时,听到了唤人响板的小二已是进来了,满面堆笑地道,“客官可是要结账?”

  朱厚照大大咧咧地道,“正是,你们服侍得不错,大爷下次还来!”

  那小二嘻嘻一笑,扫了扫桌面,道,“盛惠一千三百两银子,大爷,是银票还是?”

  他话声刚落,乐琰心中便了然了:原来他们的伪装的确没有出纰漏,那乔家大少爷本人,恐怕也根本没有在酒楼出现。他们今天是被当成了肥猪,狠狠地被宰了一刀了!

  “今天倒是遇到黑店了么。”朱厚照看了乐琰一眼,压下了吃惊不动声色地道。一千三百两银子对小皇帝来说当然不是个事儿,但无缘无故被当成肥羊,谁都要发火吃惊的。小皇帝虽然有钱,但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小皇帝身上的钱,也不够一千三百两呀!

  那伙计还是笑嘻嘻的样子,道,“这从安徽快马运过来的太和樱桃,一小篓就要五百两……半篓便是两百五十两,别的菜都算是店里送的了,这樱桃与爆炒龙须,咱们可实在是送不起了。爆炒龙须一盘一千零五十两,这是真真没给您多开价。您要是到别的店里点这道菜,那没有两千两是下不来的……要不,爷您去厨房看看?”

  “什么菜这么贵啊!”朱厚照起了身,“爷我还正要去看看了,一道菜一千两?皇帝老爷吃的也没这么金贵!”

  那伙计立刻就接了下去,“那您说的?这皇帝老爷住在紫禁城里,下头的人呈什么,他就吃什么,南京的鲥鱼送到宫里都臭了,上回一个太监到咱们邀月楼吃了清蒸鲥鱼,还搁那奇怪呢——怎么不臭哇?您吃的可比皇帝老爷吃的,要体面多啦!”

  朱厚照气得吹胡子瞪眼,偏偏又不好说什么的,回头气哼哼地对乐琰道,“走,咱们就去看看什么菜能比皇帝老爷吃的还体面!”

  乐琰平静地摇了摇头,冷笑道,“不用看啦,这盘菜是黄河鲤的须做的,黄河鲤也不是本地产,他爱说得多金贵,那就有多金贵,咱们认栽就是了。你身上带的银子够不够?”

  朱厚照顿时脸色一苦,答案不言而喻,乐琰叹了口气,对面露不屑之色的店伙计笑道,“您别露这个样子,我告诉您,您今儿可遇见克星了。放心吧,这帐,我是一个子都不少,一定给您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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