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_皇后别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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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日复一日,很快就到了正德七年的夏季。

  正德七年的夏季,要比以往时候来得都迟了些,虽然倒春寒持久,对农作物多少有些影响,但有了那几样高产作物,农民在兼并情况日趋严重的大环境下,还是可以精耕细作,勉强养活自己,农民可以吃饱,天下也就安安稳稳,一片盛世重现的颂扬声了。

  但,正德年间有重现盛世的希望,与正德帝朱厚照本人是个明君,这两件事之间似乎是没有绝对联系的。至少现在,已经不能被称为小皇帝的二十三岁青年朱厚照,就正在接受着新一轮口水的洗礼。

  出乎意料的,新一轮口水倒不是来自于一向以挑皇帝毛病为己任的文官们——他们在这件事上保持了反常的沉默,虽然没有明确站在皇帝这一边,但也没有谁敢于对问题的另一边表示支持。

  事情发展多少有些戏剧性,大致上,是这样一回事。

  自从张大汉在天津把朱厚照同学狠狠地惹毛了之后,外戚、藩王横行霸道的印象,已经深深地刻进了朱厚照心底,当然啦,这个印象也绝对不能说是错误的,虽然也有洁身自好的外戚,譬如夏家与少数藩王,只是安于这个尊贵的身份给他们带来的便利,但大部分权贵的态度还是很野蛮的:我是皇帝的亲戚,所以我在地方上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这个逻辑倒也不能说错,至少连弘治帝都没有办法约束到自己的岳丈和两个小舅子在京城为非作歹。但是朱厚照在有心人夏乐琰的煽动下,渐渐开始觉得自己面对的是极为让人不爽的局面了。

  现在的情况是,身为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天子同志连外出旅个游——甚至还不是公费,都要承受上一堆的非议与紧张刺激的猫鼠游戏,而与此同时这些外戚们却一边无耻地侵占着他:朱厚照的土地,一边享受着他:朱厚照享受不到的自由,一边还假惺惺地对他:朱厚照一些少许无关紧要的离经叛道事件表示遗憾。

  江南那边,甚至还传来了宁王意图向李东阳行贿,重新恢复侍卫制度的事……这些人到底有没有把他朱厚照放在眼里?

  朱厚照不禁深深地疑惑了。

  而,似乎是为了方便他的迁怒,大明防范外戚、藩王掌权的制度可以说是极为严密的,藩王们历经多年,早就被养成了待宰的肥猪,没有政治权利,没有军事权利,大部分藩王也就把注意力转向了鱼肉乡里、侵占良田。日复一日下来,他们个个都是身家巨富、有良田万倾的大地主,手头积攒的金钱,说不定还要比小皇帝能够调动的还多……

  这能忍吗?

  所以历史就证明了一个经久不衰、颠扑不破的真理: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在这里似乎可以换成:读书人遇到流氓,遇到一个读过书的流氓,说理似乎也没用了。

  鞑靼在边境蠢蠢欲动,酝酿着一场大战,关于自己私生活的谣言传来传去,传成了大明八卦众下饭的配料,现在连自家人都开始欺上瞒下搂钱?

  这些猪除了吃掉太仓库里的钱银之外到底还会干嘛?

  哦,对了,会给他使绊子,让他不痛快!

  朱厚照虽然是个很和善,大部分时间也很有同情心的人,但他同样有着几分疯狂。

  不管是在原本的历史,还是现在,他的思维方式似乎都和当时的人不大一样。

  在当时,宗族是很重要的一股力量,之所以驸马、后妃的来源都必须是寒门小户家的女子,就是因为宗族和宗族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可能让一个后妃身后拥有太过庞大的力量。

  而掌权后拿家族开刀的皇帝,恐怕除了朱厚照之外,也就只有北齐那些个丧心病狂的神经病会毫无顾忌地无差别扫射自己人了。

  朱厚照现在做的就是类似于自毁长城的事。

  自打正德七年正月,宁王向李东阳行贿的事,被离职前夕的李首相揭露了出来,这股旋风就没有停过。

  正德七年正月,宁王朱宸濠因意图不轨,有谋反动向被发往中都凤阳,着永久圈禁,宁藩就此被废。

  这做法虽然算得上雷厉风行,但稍显过激,毕竟宁王只是意图谋反,还没有真正反起来,通常都是降等袭爵……但朱厚照要闹点动静出来的时候,那是谁都挡不住的,再说,也没有人敢挡。

  为什么?

  秦王朱惟焯只是在聊天的时候,和身边的人感慨了一下皇上的“暴政”,对现在在凤阳哭天喊地的宁王表示了一下同情……

  正德七年三月,秦王朱惟焯因多发怨言,有不轨之意,着永久圈禁,废秦藩。

  当然,并不是说朝政就是过家家,朱厚照想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在很多时候,他的意图和内阁的意图相反的时候,他甚至是寸步难行。

  但是在这件事上,杨廷和果断地顶住了压力,三个排在前头的阁老都告了病不愿意牵扯进这摊浑水的时候,是他站在了最前线,迅速处理好了朱厚照的命令,把宁、秦二王府下属的千顷良田没为国有。

  少了固定支出的钱粮,又多了这么多田,户部一下就松开了手……朱厚照的胡闹,也就无人指责。想的人不敢,敢的人不想。

  似乎嫌这还不够似的,四月、五月,寿宁侯、建昌伯、永康长公主、庆阳伯等一众皇亲国戚,都遭到了劈头盖脸的训斥,纷纷着人退还民田……连这些皇亲国戚,都这么没脸!

  藩王们开始恐慌了,他们虽然也姓朱,但是和朱厚照的关系显然是不如这些人来得密切。要知道这里头可是有皇上的舅舅和岳丈!

  六月,朱厚照同志累了,决定休息一下,于是大明就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六月。

  七月,上帝……啊不,朱厚照同志休息够了,开始发飙了。

  他没有再找藩王下手,毕竟这有点没创意了,他老人家已经玩累了!

  他直接动了整个宗室制度。

  自从太祖年间起,生而姓朱,有了镇国将军、柱国将军的封号,这些宗室子弟就没有工作的义务和权力,只需要躺着领一份钱粮就好了。就好像八旗子弟一样,生来就有一份口粮。

  现在朝廷每年支给宗室的银两,甚至是比军费还要多了。

  这不是让他打起仗来束手束脚的?

  朱厚照一声令下,改!

  他倒也没有愚蠢地采取裁撤钱粮的做法,只是松开了宗室子弟不允许工作的这条规定,并说明以后的钱粮银米都会转为大明宝钞发放。绝对准时,童叟无欺!

  大明宝钞虽然在洪武初年还是比较顶用的,但现在就属于典型的擦屁股还嫌纸硬。

  而且,朱厚照这个人还特别损,他仔仔细细地按照宗室爵位等级分了若干等,规定从今年起,你的钱粮有多少多少变为宝钞……基本折现率是从高到低成反比。也就是说,最尊贵的藩王还可以在这几年间得到大部分收入,但是最低等的奉国中尉,对不起,从明年起你就最好找份工吧!

  当然同时放宽的还有一些对宗室来说也是枷锁的规定,比如说他们可以自行婚配,无须再等待宗人府对低等宗室的婚配作出安排,先有的土地也可以保留下来,从此安于地主的生活,当然科举是不能考,经商也最好别想……什么,没有土地?这么清廉?

  好吧好吧,先前宁王和秦王献给国家的土地里,就给你们按爵位拨几顷吧!

  虽然有了各种安置办法,但是乍然失去特权的朱家人还是闹腾了起来,尽管他们也在这件事里得到了好处,但是心怀不满的藩王还是占了多数,虽然还不敢揭竿而起,反了朱厚照,但私底下抱怨几声也是难免的。

  低等的宗室们,多年来也习惯了那份钱粮,他们无须挣扎求生,也就相当于是被养着的废物,现在忽然被推到了社会上,自然是叫嚷连连,怨声载道。一时间,朱厚照那原本正冉冉升起的明君称号,似乎又黯淡了不少。

  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朱厚照同学却反常地开始极度倦勤,每日里和杨廷和商量半个多时辰的国家大事,便回到西苑幽居不出,往年到了夏天,他还喜欢到京郊走走猎点野兽,今年却是连玉泉山都懒得去了,不得不让人猜测他在深宫内苑究竟在干什么。只苦了杨首相,现在是幸福地忙碌,忙碌得幸福,每日里和户部主官喜滋滋地打算盘,算着今年光是宗室一向,就能省下多少银子。

  至于劝朱厚照悬崖勒马的奏折么……反正就原样呈上去,司礼监的人也是心领神会,没有哪个会批复下来的。

  很损很疯狂,但不知怎么回事,这么损又这么疯狂的皇帝,居然让太仓库里的银子渐渐地变多了起来了。

  “现在就是金本位时代了。”

  虽然现在正值三伏,但身为封建社会的顶层人物,朱厚照和乐琰是没法体会到酷暑带来的烦恼的。他们现在从豹房正院搬迁到了西苑南台含元殿里,这里四面临水,又被天棚罩得密密实实,没有什么蚊虫,只要有风都很是凉快,至于没风的下午嘛……这不是还有冰吗?

  乐琰又喝了一口微凉的茶水,断言道,“有钱,就有一切!”

  朱厚照趴在金砖地上,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一边嗯嗯地应着妻子,一边捏着墨笔在宣纸上画来画去的,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劲儿。

  唯一的听众这么不捧场,乐琰也只好住了口,无聊地瞪着藻井发呆。

  自从朱厚照忽然发疯似的想要省钱打仗,她就明智地停止了搅和朝政的动作,毕竟疯子一个就够了,再来一个,恐怕可怜的朝臣们会精神崩溃的。这大半年来,乐琰无非就是查查帐,裁撤裁撤宫中多余的人手,又翻新装修一下紫禁城里的宫殿,再管教管教儿子……总之,做的事虽然多,但都很琐碎。

  本来嘛,她也习惯了这样韬光隐晦的生活,但朱厚照现在转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荒唐天子,一点都不顾忌什么后世名声,开始毫无忌惮地大展身手,不由得就让乐琰有些技痒起来,跃跃欲试地想要掺杂到折腾宗室、藩王的队伍中。但理智却也告诉她最好远离这个高危雷区,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朱厚照一样有几乎是被赐福过的政治天赋的。

  先不说他找的宁藩根本是早就该被撤除了,也不说秦王在当地实在是太过嚣张,单单只说这个宝钞代钱粮,逐年加大支付比例的主意,可就是朱厚照自己想出来的,她绝没有掺和在里头。

  这家伙根本只是个狂热的军事爱好者吧!

  乐琰只能这么评论了。

  这么五六年来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从正德六年起,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很想打鞑靼似的,为了打鞑靼,也开始勤政了,也开始改革了,也开始爱钱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小王子发展出了什么相爱相杀的基情呢!

  她笑着叹了口气,起身弯腰问,“你在画——”

  话没说完,乐琰就捂住嘴偏过头吐了出来,一边的宫人忙为她拍背顺气,乐琰作呕许久,直到把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才笑道,“别见怪!可不是你画得不好看,是墨的香味刺鼻了些。”

  朱厚照便起身把画递给宫人,示意她们将文房四宝收藏起来,坐到乐琰身边笑道,“若是因为我的画,那我可就要哭了。虽然没学过几笔,但也没丑成这样吧?”

  乐琰哈哈大笑了几声,又有些想呕,喘了几口气漱了漱口,才渐渐地缓过来,朱厚照那画虽然说不上难看,但却也没有多美。不过,他画得也并不是人物,而是宣大一带的地形图,这种东西只求翔实准确,多美观是不至于的。

  才要说几句俏皮话,门口一阵骚乱,小包子在养娘的带领下就冲进了殿里。

  今年已是三周岁多的小包子,生得很是壮实,还没有完全脱离幼儿体型的他,下巴、肚子都圆滚滚的,看起来就十分喜人,他生得很像朱厚照,只除了有一双乐琰的大眼睛,此时这双大眼睛正一眨一眨地盯着乐琰的肚子,乐琰和朱厚照也就住了之前的话题,饶有兴趣地和儿子对视着。

  “话说回来,小包子到了现在都不能接受自己要当哥哥,是不是迟钝了点。”她略带担心地对丈夫耳语。这从害喜到现在,可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了,小包子居然还对自己快当哥哥这件事感到很恐慌……这娃智商没问题吧,怎么反应老这么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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