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靡瞻匪父(中)_死角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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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 靡瞻匪父(中)

  走出咖啡店以后周雨仍然在看那枚硬币。他很少使用零钱,因此确信这并非自己无意所得。

  至少没有在现实里得到过。梦中的李理曾经给过他一枚,她的“幸运硬币”,作为周雨跟她同行的报酬。

  周雨转动着手中的硬币,两个正面都在阳光下银光熠熠,崭新漂亮。他看不出它和梦中的那一枚是否相同。

  或者只是一个纯粹的巧合?干洗店店员无意间把某个错币放进了自己的衣袋里?他不知道这样的小概率事件与梦境成真哪个更能让他相信一点。

  假如它的确来自梦中雨城,那么第二个接踵而来的问题就是,它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衣袋里呢?周雨记得这件外套在他出发去银线乡时一直放在行李中,而行李被他留在了寄宿的村子里。

  当他在医院里醒来后,行李并未丢失,而是一起被送到了医院。周雨检查过里边的物品,除了一把便携的小木梳不翼而飞,贵重物品无一丢失,唯独这件外套上沾满了某种黑红色的污渍。那看起来疑似血迹,但不知怎么散发出类似焦炭的味道。

  出于对这件周妤赠物的爱惜,周雨曾试着自己把它洗净,但成效微乎其微,他只得把衣物送交干洗店处理。幸好衣料本身是灰黑色,也没有浓重的血腥味,总不致让店员把他当成危险分子。

  如果要解释这件衣物沾染的污迹,想来是和失踪的靳妤脱不了干系。想起这件事时,周雨脑袋里浮现出来的总是那个女人坐在拖拉机上,一边开车一边叼烟卷的形象。他很怀疑靳妤是拿了自己的外套来擦拖拉机上的油污。

  那么硬币也是靳妤做的吗?特意把这样一枚错币放进自己的行李里,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意图。在周雨见过的所有长辈中,实在没有比这个女人行事更诡怪的了。

  “喂,这钱币有什么好看的?”

  大概是他出神得太久,荆璜在旁边发出不耐烦的催促声。周雨立刻把硬币放回衣兜里,快步朝着车站走去。他边走边对荆璜问道:“那屏风上的画到底有什么问题?”

  这次荆璜没有再吞吞吐吐,而是异常爽快地说:“那幅画跟什么宴会屁关系都没有,刚才那男的要么在耍你,要么自己都不懂。它讲的是一首曲子,曲名就叫《桑林》。画上那个黑衣服的是巫,负责主持祭礼的人。”

  “……画上的是祭典吗?”

  “差不多是吧。”

  荆璜的声音变得含糊起来。他似乎低声念了几个词,然后又说:“这首曲子好歹也是……你们应该有类似的传说吧?你自己查查看?”

  周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打开手机搜索起来。确如荆璜所说,他很快发现了一个和《桑林》有关的传说。那非但一点都不冷僻,在特定圈子中恐怕还相当出名。

  与荆璜所说的曲子稍有出入,周雨在网上查到的“桑林”是一种用于特定祭祀活动的乐舞。自商代开始,至春秋仍有盛行。关于这种舞乐的由来,据说是起源于商汤时期的一次祈雨。

  当时王畿连年大旱,汤祈雨于郊,献祭牲畜,自告罪行,而始终不见其效。汤以此问于巫卜,得知需以活人火祭。他不忍使民为祭,于是斋沐焚香,于桑林之地设祭,自己亲自登上柴堆,对天祷告请罪。正值巫祝点火之时,空中乌云汇聚,大雨骤来。群民喜极欢舞,起歌而颂,便成《桑林》之曲。由此看来,《桑林》原本的主题应当是歌颂商汤王厚德仁政,舍己救民。

  周雨快速地扫完这些关于《桑林》的信息,站在他旁边的荆璜也凑过头来阅读,然后点点头说:“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荆璜挥了挥手:“我知道的就是《桑林》这首曲子,我哪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别管那么多,反正那幅画上的内容就是这种祭典。”

  周雨点了点头。他已不太关切荆璜是如何得到这些知识,反而奇怪地问:“这种祭祀既然是为了纪念圣贤,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为什么你觉得它不祥?”

  “废话啊,就是因为这曲子是歌颂圣贤的,所以普通人更加用不得。”荆璜近乎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德薄而位尊,力小而任重,这不给自己找事吗?”

  周雨没想到荆璜还能突然拽出一两句圣贤话,着实感到有些惊讶。然而他马上又听到对方说:“虽然那商汤王走了狗屎运没死,但《桑林》还是跟活祭脱不了干系。以前的人举办祭典时尝尝跳跳没什么,反正祭的也不是他们。但要是有人无聊奏给自己听的话……”

  “会怎样?”

  “我也不晓得。”荆璜说,“反正是一倒霉曲子,挺难听的。”

  周雨哑然无言。他不是很相信荆璜的话,毕竟那是商汤王感动上苍,天降大雨后百姓所唱的颂歌。就算没有古籍里描述的那么动人心魄,起码也不该是首“倒霉曲子”。

  虽然内心存疑,他却没有跟荆璜争辩什么,而是转口说:“你刚才讲的是曲子不能听,那么连相关的画都不能挂吗?”

  “你在自己家里挂外人的遗照啊?”

  周雨没什么反应地看着对方。且不说荆璜的比喻是否恰当,他对挂遗照这件事本身就没什么抵触。本来拍摄照片的目的便是为了追念,用遗照把逝者的音容留在身边,这在周雨看来比烧掉好理解得多。如果非要说的话,古人的画像和遗照在本质上并无区别,既然挂孔子像没有问题,那么挂一幅《桑林图》自然也无所谓。

  面对他的态度,荆璜居然很头痛似地叹了口气。

  “你们这儿是地偏路子野,人少破事多。老子服。”他摆着手说,“我没法跟你解释,反正哪儿有林子我也不知道,那男的我也不喜欢,管他去死。”

  周雨又是一阵无言。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荆璜最初给他的印象正迅速消湮,相反还在日益向着罗彬瀚靠拢。

  眼看荆璜满脸扫兴,他终于开口说:“如果你想找到有桑树林的地方,我或许有一个办法。”

  荆璜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跟这儿熟吗?”

  “我不需要熟悉这里。”

  “那你怎么找?”

  周雨摇摇头。“这不用你考虑。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就可以了。”

  荆璜想也没想地就要答应,但在那之前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有点警惕地问:“你要我答应什么?先把话说个清楚明白。”

  “你不能擅自行动。”周雨说,“想做什么都必须先告知我,获得我的同意。”

  荆璜的表情立刻就变得扭曲了。他似乎思想斗争了很久,终于满脸不爽地说:“……要多久?”

  周雨本想说到他们离开馥水市为止,然而话到口边,他却不知怎么改了口:“直到你回到罗彬瀚家里。”

  “好吧,”荆璜想了一会儿后说,“反正也没多久。我倒看看你怎么找。”

  周雨对他含蓄地笑了笑,然后走向车站旁的出租车停靠点。头两辆车模样太新,司机太年轻,到第三辆车终于使他满意了。车看起来和当初接他去酒店的那辆一样老旧,操作台上方摆了十多只不同的瓷玩偶,还有八九部只能手机,此刻正分别播放着电影、新闻、漫画等等。整个车厢前部看起来宛若某种神秘的小型飞船,而它的驾驶员则是个头顶微秃的中年男人。

  “先生去哪儿?”他打着哈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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